天帝的琉璃盏被贬为凡人的我失手打碎。
剜心剔骨的天罚下只有凡人夫君挺身护我:“她的劫,我代她受。
”我眼睁睁看天兵刺穿他胸膛。自此天地倒悬,香火断绝。再逢乱世妖魔横行,
人们竟开始祭拜我的画像。那拙劣笔触描摹出的模样,分明是夫君死前最后一抹微笑。
庙宇金身拔地而起时,云层中忽然传来碎裂声——是天帝的新盏又裂了缝。暮春的雨,
下得没完没了。雨水敲打着青瓦,汇成浑浊的水流从屋檐跌落,
砸在院子里那几盆蔫头耷脑的茉莉上。空气里弥漫着水腥气和挥之不去的霉味儿,
也沾湿了沈珏的袍角。他垂着眼,
骨节分明的手指正小心翼翼地捏着一片几乎透明的碧绿琉璃碎片,
仔细地粘合在一块摔碎的琉璃杯壁上。桌上铺着油布,
零星的碎片在黯淡天光下像凝固的泪珠,闪着幽微的、令人心悸的光泽。
那是他妻子的杰作——一个时辰前,春娘端茶进来,大概是连日阴雨腿脚发酸,一个趔趄,
托盘脱手,那个在柜中珍藏、沈珏从不轻易示人的琉璃杯,就这么清脆地砸在了青砖地上。
春娘当时吓得脸都白了,愣在原地,手脚冰凉。沈珏没有责怪她,甚至没问她缘由。
只是叹了口气,默默找出工具,开始尝试挽回这件碎裂之物。他粘得专注,薄唇微微抿着,
侧脸在昏蒙光线下显得异常柔和、耐性。春娘坐在他对面一张小矮凳上,眼神有些发虚,
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裙角上一块干涸的污渍。破碎的琉璃杯壁反射出她低垂的眼睫。她是春娘,
一个普通的、沈珏从河中救起的落难女子,记忆朦胧,无亲无故。
可为何当她俯身拾捡那些尖锐的碎片时,一片微凉的琉璃边缘划破指腹的瞬间,
心头却涌起一丝极其微弱、几乎湮灭的熟悉感?仿佛那冰冷清透的质地,
曾无数次在更宏大、更遥远、也更孤寒的宫阙里抚过……那奇异的念头刚冒起,
便被她狠狠摁下。荒唐。她是春娘,沈珏的妻子,仅此而已。就在这时,
院外老旧的木门被急促拍响,嘭嘭嘭!声如擂鼓,带着一种让人心惊肉跳的蛮横。
沈珏粘合碎片的动作一顿,眉峰微不可察地蹙起。春娘也惊得抬起了头。
门闩在第三声撞击下“咔嚓”断裂,门板猛地被掀开,狂风裹着冰冷的雨雾倒灌进来。
几个披着玄色油布蓑衣、身形异常魁梧的男人闯了进来。
他们蓑衣上的水珠沿着光洁的皮靴淌下,砸在砖地上,留下深色水痕。
为首那人脸庞被斗笠阴影遮去大半,露出的下颌线条如岩石般冷硬。他目光锐利如鹰隼,
扫过小小的、凌乱的厅堂,最后落在那张铺着油布、散落琉璃碎片的矮桌上。油布一角,
一枚鸽卵大小、**润泽的翠玉坠子不经意露了出来。“奉城主府令!
”斗笠下传来冰冷的声音,毫无人味,仿佛铁片摩擦,“东城新修紫云观,为祈福请神,
须纳上等器皿、珍宝玉石供奉!征用了!”他手一指,目标明确,正是那枚碧绿通透的坠子。
“还有那些琉璃碎片,也算稀罕物,一并带走充作法器耗材!”春娘猛地站起来,
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护那桌上的坠子。
那是沈珏去年冬天赶了十天大集、卖掉整整三幅辛苦抄写的佛经才换来的。
他本不肯说花了多少银钱,还是春娘看到铺子里人家货架上标着的同样质地的天价才猜到的。
他说要给她当生辰礼,让她“暖暖心头,看着欢喜”。沈珏却更快一步,不动声色地抬手,
用掌缘轻轻挡住春娘的动作,宽大的袖口拂过桌面,
将那翠玉坠子连同零散的几片琉璃碎片稳稳拢入袖中。他的动作流畅自然,
仿佛只是理了下衣袖。雨水顺着玄衣人的帽檐滴落,砸在青砖上,一声声冰冷脆响。“军爷,
”沈珏缓缓起身,他身形清瘦,此刻却站得异常稳,像一棵柔韧的修竹,
语气温和中带着不容置疑,“内子失手打碎家父遗物,在下正艰难粘合,望全一份孝心。
此间碎物,恐污神灵法眼。至于……那枚小饰,乃是我夫妇二人相依为命的一点微末念想,
实在不足供奉仙尊。”他甚至微微躬身,行了个礼,姿态放得极低,“家中微薄积蓄在此,
聊表寸心,还请几位尊使行个方便。”他袖口滑出一只瘪瘪的旧钱袋,放在桌角。“孝心?
念想?”斗笠下的嘴角似乎扯出一个极其不屑的弧度,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石之音,
震得满屋雨气似乎都在嗡鸣,“尔等蝼蚁凡物,也配在神意面前讲价?天庭所需,
即天命所归!”最后一个字带着***般的威势吐出,他身后一名蓑衣人一步上前,
如小山般移动,带起冷风,蒲扇般的大手裹挟着水腥气,凶狠地抓向沈珏肩头,要将他拨开,
另一只手则直探向他拢住坠子的那只袖口!“军爷息怒!”沈珏的声音骤然响起,
清越中竟带着一丝奇异的穿透力,似乎盖过了那咄咄逼人的风雨声。他并未后退躲闪,
反而侧身一步,极其精准地让开了探向他袖口的手,同时那被蓑衣人推向肩头的手,
被他抬起的手臂格挡开来。这简单的格挡似乎蕴含巧劲,
那壮硕的蓑衣人竟被他带得一个趔趄。
就在这电光火石、众人视线被那蓑衣人晃动吸引的刹那!意外发生了!春娘心头狂跳,
她看着那只凶狠抓向沈珏的手,几乎本能地要扑上去推开他,
脚下却被慌乱中挪动的矮凳绊了一下!身体瞬间失衡,猛地向前踉跄扑去!方向,
竟是那张摆满琉璃残骸的矮桌!“啊!”她短促惊叫,挥臂试图抓住什么稳住身形。
一切都太快了!她的指尖慌乱中擦过桌上那杯底唯一还算完整、粘了几片碎片的残杯口沿。
那刚被沈珏粘回一点、仍旧脆弱不堪的杯壁,被她指尖一碰——“噗”一声极其轻微的脆响,
微不可闻,却如同一根冰针刺破了所有凝滞的空气。
那仅存的、承载着最后一点“杯”之形态的琉璃杯身,彻底裂开。
最大的两块碎片脱离粘合剂,慢镜头般倾斜、滑落……而春娘扑下去的手掌,好巧不巧,
狠狠摁在了其中一块最大的碎琉璃上!锋利无比的断口深深刺入掌心,
一股温热的黏腻感瞬间涌出!剧痛让她闷哼出声,脑子里嗡地一片空白。视线模糊中,
她只看到自己指尖下,那冰冷的琉璃碎片边缘,晕开了一抹刺目的鲜红。那抹红色,
仿佛点燃了什么古老咒语,碎片深处那点被磨蚀暗淡的“云海蟠龙”刻纹,
竟在血水沁入的瞬间,幽幽地亮了一下!沈珏脸色陡然煞白,连呼吸都停了一瞬,
目光死死锁在春娘被刺穿流血的手掌和她摁压着的那片最大的碎琉璃上。
再看向那几个玄衣蓑衣人时,眼神深处的温润谦和已如冰消雪融,只剩下彻骨的寒,
那寒冰之下,是难以言喻的惊怒!为首者斗笠阴影下的嘴角彻底凝结成一个冰冷的钩子。
他看着那块沾染了鲜血、似乎隐隐被血色激活了某种气息的琉璃碎片,
喉间发出一声短促低沉的、既像嗤笑又像咆哮的音节。“放肆!
”一声更威严、更宏大的斥喝,却非出自任何蓑衣人之口。它凭空炸响在小院的上空,
震得雨帘猛地一顿,满院湿透的叶子都簌簌乱颤!仿佛回应着这声怒斥,
惨白的光芒撕裂了本就黯淡的天空!小院上空,
浓密的铅灰色雨云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猛然撕开一道笔直巨大的裂口!裂口外并非蓝天,
而是无边无际、闪耀着冰冷光泽的琉璃色苍穹!就在那裂口正中,庞大的云气翻滚凝聚,
几乎瞬息之间,显露出一个清晰无比的巨大人像虚影!那人影顶天立地,面容模糊不清,
只能感受到一种至高无上、漠然如天道的威压。人影的轮廓由翻滚的白云凝聚,
周身缠绕着细碎密集、跳跃不休的金紫色电蛇!他垂眸,目光如同实质的光柱,
穿透低矮的屋脊、湿冷的空气,直射小院,死死锁定在春娘身上——更准确地说,
是锁在她流血的掌心之下,那片最大、似乎已被激活的琉璃碎片上!“琉璃盏碎片气息外泄,
污秽凡尘,损吾至宝!”宏大威严的声音从天穹裂缝中隆隆碾压而下,
每个字都像沉重的金砖砸在屋顶瓦片、砸在院中青石、砸进每个人的耳膜和心脏!
“掌杯仙子,汝失职在先,污损在后!天条难容!”被血沁染的琉璃碎片还在发着微弱的光,
天穹裂缝中人影周围的电蛇猛地暴烈数倍!金紫色的雷芒疯狂窜动,
发出滋滋的、令人头皮炸裂的声响!整个被天裂照亮的小院,气压低得让人窒息,
那巨大的天罚虚影缓缓抬起了云雾凝聚的手臂,那手臂末端并指如剑,
指尖一点凝聚到了极致、纯白得刺目、压缩着毁灭性力量的巨大雷芒,赫然成型!“剜心!
剔骨!神魂贬谪九幽,永堕沉沦!”审判般的宣告落下,那指尖凝聚的恐怖雷芒微微一顿,
便要以无法抵挡、抹杀一切之势劈落!锁定的,正是春娘的心脏!刹那间,
春娘如坠万载玄冰窟底。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僵,又在下个刹那被无法想象的恐惧点燃,
疯狂逆流冲向头顶!视野被那刺目的白芒吞噬前,她竟清晰地感觉到,
随着那“剜心”二字出口,自己胸腔里那颗剧烈挣扎的心脏,
似乎真的被无形、冰冷的锁链攫住,剧痛钻心!她想逃,
身体却被那至高无上的威压死死钉在原地,动弹不得!想喊叫,
喉咙里只能溢出破碎、喑哑的气息!
就在那惨白的毁灭雷光即将触及屋顶瓦片的刹那——一个身影决绝地扑到了她的身前!
用尽全身力气,带着一种义无反顾的壮烈!是沈珏!他展开双臂,
用自己不算宽厚、甚至有些清瘦的后背,将春娘整个人死死地遮挡在身后,
仿佛要以那单薄的躯体为她撑起唯一安全的壁垒!他的动作快得超出了凡俗的理解,
几乎是天穹审判声落的瞬间就已经移动到位!他昂起头,清俊的眉眼在刺目光线下绷紧,
没有一丝畏惧,只有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平静和决然。目光穿透落下的雷光,
直刺天穹裂缝中那高不可攀的虚影!“她之劫,我代她受——!!”这一声爆喝,字字如血,
清晰、干脆、斩钉截铁!竟带着某种奇异的穿透力,撕开了隆隆雷声的遮掩,
瞬间回荡在小小的院落里,回荡在滚滚的天罚神威之下!
那原本锁定春娘、即将降下的惨白雷光,竟真的被这一声吼叫牵引得微微一滞!
如同愤怒的目光瞬间聚焦到了这个突然闯入、胆大包天的凡人身上!
为首的玄衣蓑衣人斗笠阴影下,露出的那点嘴角肌肉,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似乎沈珏这句话和这不合时宜的举动,彻底激怒了真正降临于此的意志。“区区蝼蚁,
也敢扰神罚?!”那声音带着无上神威,仿佛来自九天之外,
直接碾碎了沈珏方才那声呐喊营造出的微小涟漪。
一道微弱的金光自领头玄衣人的斗笠下射出。这光芒虽细,
却带着比沈珏那视死如归的气势更凌驾于万物的、不容置疑的意志。“忤逆天威,神刑同诛!
”金芒一闪,并未射向沈珏。
但院中离沈珏最近的那个身材魁梧、刚才被沈珏巧劲带得趔趄的蓑衣人,
双眸骤然变得空洞无神!他猛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怒吼,
原本探向沈珏袖口的大手顺势狠狠抽出腰间佩着的长刀!那刀身并非凡铁,刃口隐现寒光,
竟是极锋利的神兵。刀身之上,瞬间跳跃起一层淡金色、滋滋作响的雷电!
蓑衣人手臂肌肉贲张,裹挟着金色雷电的锋利长刀,以快如惊雷的速度,毫无半分阻滞,
狠狠捅刺而出!目标,正是死死护住春娘、将自己的身体完全暴露的——沈珏的后心窝!
噗嗤!刀刃精准地贯穿血肉的声响,沉闷,又无比清晰地炸响在死寂的小院中!
盖过了所有雨声雷音!时间,仿佛在那一刻被这残酷的声音凝固了。春娘只觉眼前一花,
被遮挡的雷光重新刺入眼底,但下一刻,更滚烫、更沉重的热流猛地泼洒到她脸上!
带着浓重的铁锈腥气!是血!她茫然地睁大眼,脸上黏稠温热的液体缓缓滴落。她的视线,
从僵硬地扑护在自己身前的沈珏宽阔的后背,缓缓下移。雪亮的刀尖,
沾满了浓郁到发暗的、还在不断滴落的鲜血,正毫无阻碍地穿透了沈珏左侧的胸膛!
从前心窝处刺了出来!离她的鼻尖,不过咫尺之遥!那刀尖上跳跃的金色雷光仍未散去,
灼烧着淋漓的血肉,发出轻微而可怖的滋滋声。沈珏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维持着双臂张开、庇护春娘的姿势,头颅却慢慢地、极其艰难地垂低。一滴滴滚烫的血,
顺着刀尖,从他胸前的创口涌出,不断滴落在春娘衣襟、前额,染红了她惨白的脸庞,
甚至流入她的眼睛。隔着薄薄的衣衫,
她甚至能感觉到沈珏身体深处因剧痛而产生的痉挛和冰冷。“夫…夫君?
”春娘的声音卡在喉咙里,细如蚊蚋,带着难以置信的破碎。
她感觉到被沈珏护住的身体传来一阵细微却清晰的颤抖,
那是生命在巨大创伤下无法抑制的本能抽搐。沈珏的头颅垂得更低,努力想要靠向春娘这边。
温热的、带着腥甜气息的血,滴落在她颤抖的唇上。他似乎想说什么,牙齿被鲜血浸染,
开合间只听到血沫咕噜的声音。那始终护在她身前、替她挡开刀锋的手臂,力道松了一瞬,
却依旧固执地不愿撤开。春娘看清了他低垂的面容。没有濒死的狰狞痛苦。
没有对生命逝去的不甘和恐惧。在那张因迅速失血而变得惨白透明的脸上,
残留着他扑过来时、面对九天之上的神罚洪流那一刻的神情——平静,
甚至带点如释重负的满足。唯有那看着她的目光,深邃如夜空,里面翻涌着无限依恋和不舍,
温柔得像化开的水。最后,沈珏的嘴角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一个微小得如同蝴蝶羽翼拂过心尖的弧度,一个几乎捕捉不到的虚弱的动作,
却像是在说:别怕。然后,那一直支撑着保护她的、看似坚定的手臂,失去了所有力量,
重重软垂下来。他眼中最后那点微弱的光芒,随着嘴角那抹几乎看不到的弧度的消失,
骤然熄灭了。整个身体的重量也倾颓而下,像被砍断的玉山崩雪,失去了所有支撑,
无声无息地软倒,砸在冰冷的、被雨水浸润的青砖地上。******浓稠猩红的血,
洇开在他青布袍子的前襟和后背上,也流淌在肮脏湿润的地面上,被雨水迅速稀释,
向四面八方蔓延开去,如同绝望的花朵盛开。噗——春娘胸腔内血气翻腾,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从嘴角溢出。她怔怔地看着倒下去的身躯,
那双失去了所有神采的眼睛定格在前方,似乎还在望向她。可瞳孔里只剩下无尽的空洞,
再也映不出丝毫影像。她脸上那滚烫的血仿佛灼烧起来,穿透皮肤,一直烧进灵魂深处!
“啊——————!!!!”一声凄厉到完全不似人声的尖啸,
终于突破了恐惧和窒息的封锁,撕裂了她的喉咙,也撕裂了阴沉的雨幕,直冲天穹!
那尖啸中饱***足以撼动天地的悲怆与绝望!
似乎被这直冲而上的、凡俗间至深的悲恸所冲击,天穹那道巨大的琉璃色裂缝猛地一震!
那云雾凝聚、雷电缠身的庞大神影,竟然也模糊了一瞬!
它指尖那道凝聚到了极致的惨白雷光,更是剧烈地波动起来!
就在雷光即将失控落下或消散的刹那——嗡!
一束比天罚雷光更加刺目、更加纯粹、更加愤怒的琉璃青色光芒,
如同压垮天穹的最后一根支柱轰然崩塌后的咆哮,猛地从春娘胸**发出来!
光芒爆发的核心,是她沾满自己鲜血、依旧深深扎着一片琉璃碎片的手掌!
那片碎片瞬间融化,化作一股无法形容的琉璃青色洪流!
这光芒是如此炽烈、如此不祥、带着仿佛能够逆转生死的绝对意志,
瞬间将摇摇欲坠的春娘全身笼罩!被青光触及的瞬间,春娘凄厉的哭喊戛然而止。
并非声音消失,而是她的身形骤然变得虚幻、透明!一股无形却磅礴的力量卷起她,
要强行将她从这个时空剥离!倒在地上、已经失去生息的沈珏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他额前一点微弱的、肉眼几不可辨的毫光,在濒临彻底熄灭的残烬中,艰难地跳动了一下,
如同风中残烛最后一丝不甘的微明。那道光极其微弱、转瞬即逝。下一秒,他的整个身体,
就在这琉璃青光与天罚雷光的恐怖交错震荡中,一点点地碎散、瓦解、化为漫天晶莹的光点,
如同无数凝固的泪滴。这些光点并未立刻消散,它们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挣扎了片刻,
如同被狂风席卷的萤火虫群,最终被卷进了那道琉璃青光爆发的核心漩涡,随它一同消散!
***,除了哗哗的雨声,只剩下地上被那无形力量拖入青光漩涡之前,
唯一来不及带走、也带不走的一小件东西——那枚鸽卵大小、**剔透的翠玉坠子。
它掉落在沈珏消失的位置旁边,浸在他流淌的血泊里,又被冰冷的雨水冲刷。
碧绿的玉质吸饱了那艳红的血水,在混沌的天光下,
折射出一抹难以言喻的、混杂着生命与死亡的妖异光彩。
……春娘感觉自己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拖拽着,穿过无数光的乱流和无声的碎片风暴。
身体的每一寸似乎都在撕裂、重组,带着被雷电灼伤般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冰冷。
沈珏胸口溅出的那片滚烫灼烧感烙印在灵魂深处,
每一次撕扯都像是在那烙印上再浇一瓢滚油。终于,下坠感猛地停止,取代以坚实的冰冷。
她摔了下来。背部撞上极其坚硬、遍布碎砾的岩面,巨大的冲击力让她蜷缩起来,
脏腑搅作一团,呕出一口腥咸的血沫。
一股浓烈到刺鼻的硫磺味混杂着铁锈、腐朽和某种庞大存在呼吸留下的腥膻恶臭,
猛灌进她的口鼻。睁开沉重的眼皮。目之所及,没有光。
一种浓稠、黏腻、仿佛能吞噬所有光线的黑暗笼罩着一切。她躺在冰冷陡峭的岩石上,
下方深不见底,只有呜咽的、仿佛亿万怨魂低泣的风声从望不见底的深渊缝隙中呜咽传来。
头顶是压抑的、似乎能随时坍塌下来的厚重岩石穹顶,同样望不到顶,
只有偶尔岩壁缝隙中渗出丝丝缕缕的惨绿色、幽蓝色的萤火微光,
勾勒出狰狞扭曲的怪石轮廓,映出一张张痛苦扭曲、凝固千年的鬼怪石像面孔。
风带着极度的湿寒,并非自然界的冷,而是穿透骨髓、冻结灵魂的幽冥寒意,
让她全身每一寸皮肉都在哀嚎颤抖。“嗬……”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不是说话,
仅仅是气流摩擦焦灼的气管。身体的每一处关节都像生了锈的齿轮,
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干涩的剧痛。她挣扎着坐起身,冰寒刺骨的岩石硌得她生疼。
这里是幽冥底层。剜心剔骨的天罚最终只落下了一半——心脏已被那无形锁链的刺痛感攫住,
似乎已被剜去,胸膛里一片空洞冰冷的麻木;骨骼虽未被根根剔断,
但身体内部却似乎被一股更阴毒寒冷的力量彻底冻僵,
每一次稍大幅度的动作都带来针刺般的痛楚和脆弱的滞涩感。她抬起手。
借着那些来自深渊缝隙的、飘忽不定的惨绿幽火,她看清了自己被鲜血浸染过的手掌。
伤口仍在,掌心被琉璃碎片穿透的地方,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皮肉翻卷的焦黑疤痕。
琉璃碎片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这块丑陋狰狞的烙印。她无意识地摸了摸心口的位置。
衣裳早已被撕裂,**的皮肤惨白如死鱼腹,但诡异的是,并没有预料中贯穿伤的巨大创口。
心口一片光滑。不,不是光滑。指尖触到一片冰冷坚硬、棱角分明的碎片!
那块深深扎入手掌、似乎被某种力量消融在她体内的最大琉璃盏碎片,
此刻竟深深地楔在了她心尖最深处!如同在她胸腔里种下了一块万载寒冰,
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牵动着一股撕裂的剧痛和无法驱散的森寒。
那是琉璃盏本体在她体内残留的冰冷碎片,是天庭至尊宝物在她凡胎内留下的恶毒烙印!
正是这块来自神界、坚硬不化的碎片楔入心脏深处,
的杀招发生了诡异的偏移——本应彻底湮灭她的雷光被这碎片自身蕴含的“神性”抵抗干扰,
甚至被强行吸入了碎片一部分,巨大的冲击加上天兵那一记致命背刺搅乱了神罚的执行者,
更新时间:2025-07-01 18:1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