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秋的旧物仓藏在梧桐巷最深处,青砖墙爬着绿藤,门楣上挂着块褪色的木牌,
是她丈夫老陈生前亲手刻的——“晚秋的仓”,笔画歪歪扭扭,却带着股子踏实的暖。
早上七点,巷子里飘着豆浆油条的香气,林晚秋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
第一缕阳光刚好落在靠窗的旧书桌。书桌上摆着台老式座钟,铜制的钟摆“滴答”晃着,
是昨天收来的物件,钟面上的罗马数字掉了两个,她用红漆补了补,倒添了几分俏皮。
“晚秋啊,开门啦?”巷口小卖部的张婶探进头,手里拎着袋热包子,“刚蒸好的猪肉馅,
给你婆婆带两个。”林晚秋接过来,指尖碰到温热的油纸袋,心里也暖了暖:“谢张婶,
回头给你拿上次收的那套搪瓷杯,全新的。”“不用不用,你留着卖钱。”张婶摆摆手,
眼睛往屋里扫了圈,“昨儿听老李头说,社区要拆迁了?
你这仓……”林晚秋手里的抹布顿了顿,没接话,转身往里屋走。里屋的窗户开着,
风把窗帘吹得飘起来,婆婆坐在轮椅上,手里摩挲着张老照片——是老陈和她结婚那天拍的,
婆婆穿着藏青色棉袄,笑得眼睛都眯了。自从老陈去年车祸走了,婆婆就瘫了半边身子,
话也少了,每天就抱着这张照片发呆。“妈,吃包子了。”林晚秋把包子掰成小块,
喂到婆婆嘴边。婆婆慢慢嚼着,突然指了指窗外,
含糊地说:“陈……陈回来……”林晚秋鼻子一酸,别过脸擦了擦眼角。老陈走后,
她把家里的积蓄都拿出来,盘下了这个旧物仓——一来是想守着和老陈一起住过的梧桐巷,
二来是能灵活照顾婆婆,收些旧物件修修补补再卖掉,勉强够两个人的生活费和婆婆的药钱。
收拾完前屋,她搬出个木箱子,里面是昨天从旧货市场收的旧毛衣针、铁皮饼干盒,
还有个掉了耳朵的陶瓷花瓶。她坐在小马扎上,拿出胶水粘花瓶的耳朵,
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她手上,指甲缝里还沾着上次修旧藤椅的木屑,混着旧木头的味道,
是她这一年来最熟悉的气息。“有人吗?”门口传来个男声,林晚秋抬头,
看见个穿藏青色夹克的男人,手里拎着个帆布包,三十多岁的样子,眉眼间带着股严肃劲儿。
“您好,收旧物件,也卖。”林晚秋站起来,指了指屋里的架子,“您看看要什么?
”男人没看架子,从帆布包里掏出张纸,递过来:“我是社区拆迁办的,叫周明。
这是拆迁通知,梧桐巷下个月开始拆,你这房子在拆迁范围内,下周五前要搬完。
”林晚秋的手僵在半空,接过通知的指尖都在抖。纸上的“拆迁”两个字格外刺眼,
她盯着看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周同志,能不能……能不能再宽限些日子?
我婆婆身体不好,搬不了这么快,而且我这仓里的东西……”“政策就是这样,没办法。
”周明打断她,语气没什么温度,“下周五前必须搬,逾期不搬,就按规定处理。
”他顿了顿,扫了眼屋里的旧物件,“这些东西要么处理掉,要么找地方运走,
别耽误拆迁进度。”周明走后,林晚秋坐在小马扎上,看着满地的旧物件,
突然觉得浑身没力气。婆婆在里屋哼了两声,她赶紧进去,看见婆婆正把照片往怀里揣,
嘴里念叨着“不搬……不搬……”。林晚秋蹲在轮椅边,握住婆婆的手:“妈,咱搬,
我找着地方就搬。”可她心里没底——梧桐巷外的房租贵得吓人,她这点积蓄,
连半个月的房租都不够,更别说安置这些旧物件了。中午的时候,爱下棋的老李头来了,
手里拎着个旧收音机,说是要卖给她。见林晚秋没精神,
老李头叹了口气:“我知道拆迁的事了,你别愁,巷子里的人都商量了,要是真找不到地方,
先把东西放我家车库,我那车库大。”林晚秋眼睛一热,刚想说谢谢,
就听见张婶在门口喊:“晚秋,有人找你修东西!”门口站着个白发老太太,
手里抱着个老式座钟,和书桌上那个很像。“姑娘,能帮我修修这钟不?
”老太太的声音有点颤,“这是我老伴当年送我的,停了好几天了,他明天生日,
想让它再走起来。”林晚秋接过座钟,指尖碰到冰凉的铜壳,
突然想起老陈以前总说:“旧物件都有魂,修好了,就能接着陪人过日子。
”她抬头对老太太笑了笑:“您放心,明天早上来取,肯定能走。”老太太走后,
林晚秋把钟放在书桌上,和那个没修好的并排摆着。两个座钟的钟摆都静悄悄的,
她看着它们,突然觉得,自己就像这停了摆的钟,可只要有人还需要她,
只要还有这些旧物件陪着,就总得想办法把“钟摆”再晃起来。
钟摆里的秘密修座钟比林晚秋想的难。拆开后盖,里面的齿轮锈住了,
她用煤油擦了半天,手指都蹭红了,齿轮才勉强能转。窗外的天渐渐黑了,
巷子里的灯亮了起来,张婶送来一碗热汤面,她扒拉了两口,又接着修。“滴答,滴答。
”当钟摆终于重新晃动时,已经是后半夜了。林晚秋揉了揉发酸的肩膀,
把钟放在耳边听了听,清脆的声音在安静的屋里格外清晰。她想起老太太说的“老伴生日”,
心里也跟着暖了暖——或许,每个旧物件背后,都藏着一段舍不得忘的时光。第二天早上,
老太太早早来了,手里拎着袋鸡蛋。看见座钟在走,老太太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姑娘,
太谢谢你了!你看,它又走了!”她小心翼翼地把钟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件稀世珍宝,
“我老伴叫周建国,当年在厂里当技术员,这钟是他第一个月工资买的,
说要跟我一辈子‘滴答’下去。”林晚秋笑着点头,目送老太太走远。刚转身,
就看见周明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个文件夹。“这是补偿款明细,你看看,没问题就签字。
”周明把文件夹递过来,目光落在书桌上的两个座钟上,愣了一下。林晚秋接过明细,
补偿款只有五万块,够租个小单间,可这些旧物件根本放不下。她咬了咬嘴唇:“周同志,
补偿款能不能再多点?我这仓里有好多收来的旧物件,都是别人托我修的,
还有……”“补偿款是按规定算的,不能改。”周明的语气还是硬邦邦的,
“我再提醒你一次,下周五前必须搬,别让我为难。”他说完就要走,
目光又扫过那两个座钟,脚步顿了顿,“这钟……是你修的?”“嗯,昨天刚修好一个,
这个还没来得及。”林晚秋指了指没修的那个。周明没说话,转身走了。
林晚秋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点委屈——她不是要故意为难,只是这旧物仓,
是她和婆婆唯一的依靠啊。接下来的几天,林晚秋一边收拾旧物件,一边帮邻居修东西。
老李头把他的旧收音机拿来了,说想听当年的评书;张婶把她结婚时的搪瓷盆拿来了,
盆底的“喜”字掉了漆,想补一补;就连巷口修鞋的王师傅,
都把他用了二十年的修鞋机推来了,说齿轮有点松。林晚秋都应了下来,每天忙到后半夜。
她知道,邻居们是想帮她,借着修东西的由头,多给她点钱——张婶拿搪瓷盆来的时候,
偷偷在盆底放了两百块;老李头的收音机里,夹着张五十的纸币。她都记在心里,
想着等搬了地方,再慢慢还。这天下午,她正在粘一个旧陶瓷娃娃,周明又来了。
这次他没穿夹克,穿了件休闲衫,手里拎着个旧相框。“能帮我把这个相框修修吗?
”他把相框递过来,语气比之前缓和了些,“玻璃碎了,框子也松了。”林晚秋接过相框,
里面是张黑白照片,一个小男孩坐在自行车后座,怀里抱着个座钟,和她修的那个很像。
“这是你小时候?”她抬头问。周明点了点头,
更新时间:2025-11-04 15:06: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