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警察局的接待室里,消毒水的味道混着窗外飘进来的桂花香,有点不伦不类的温柔。
郁小竹坐在长椅边缘,背脊挺得很直,指尖却无意识地攥着口袋里那张泛黄的学生证——照片上的女孩扎着低马尾,笑起来嘴角有个浅浅的梨涡,校服领口别着枚生锈的徽章,是2012年的市一中标志。
门被推开时,她下意识抬头,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男人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上一块低调的机械表,表盘边缘有细微的划痕。他比记忆里高了很多,肩背宽阔得能挡住身后的光线,只是鬓角处藏着几根不易察觉的白发,像落在黑丝绒上的雪。
“小竹。”男人的声音很哑,像是被砂纸磨过,他走过来,脚步放得极轻,仿佛怕惊到什么易碎的东西。郁小竹看着他伸出的手,指节分明,掌心有层薄茧——不是少年时握笔磨出的软茧,是常年握方向盘、敲键盘留下的硬实触感。
她没立刻伸手,反而轻声问:“你鬓角有白头发了,祁深。”
祁深的手顿在半空,几秒钟后,才轻轻扣住她的手腕。他的掌心很热,力道却控制得很好,没让她觉得疼,却也挣不开。“我找了你12年。”他说这话时,眼神盯着她的脸,像是要把这十二年的空白都从她眼里补回来,“每天都在找。”
旁边的林警官咳嗽了一声,打破了这略显凝滞的氛围。他是个头发半白的老警察,眼角的皱纹里藏着岁月的沉郁,手里攥着个牛皮纸信封,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祁先生,手续都办好了,郁小姐的身份信息已经更新,但……后续可能还需要她配合做些笔录。”
祁深点头,视线却没离开郁小竹:“我会带她来。”他俯身,想帮她拿放在身边的帆布包——那是她从“时间夹层”里带出来的唯一东西,里面只有学生证和一串旧钥匙。郁小竹却先一步把包抱在怀里,动作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警惕。
祁深的动作一顿,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很快又压了下去。“我们回家。”他语气放软,像哄着当年那个会跟在他身后要糖的小姑娘。
走出警察局大门,午后的阳光有点刺眼。郁小竹眯起眼睛,看着马路对面的高楼——玻璃幕墙反射着光,比她记忆里最高的百货大楼还要高上好几倍。路边的汽车川流不息,车身干净得能映出人影,没有一辆是她熟悉的老旧公交车。
“我们住的老巷子呢?”她突然问,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祁深耳朵里。
祁深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沉默了几秒才说:“拆了,三年前就拆了。我给你买了新的房子,比以前的巷子宽敞,采光也好。”
郁小竹低下头,指尖摸到口袋里的旧钥匙——那是16岁时家里的门钥匙,黄铜材质,上面还刻着模糊的“302”字样。她在“时间夹层”里一直攥着它,总觉得只要钥匙还在,家就还在。可现在,巷子没了,钥匙也成了没用的东西。
车子平稳地驶进车流,祁深没再说话,只是偶尔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郁小竹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奶茶店的招牌换了新的,书店变成了24小时便利店,连路边的梧桐树都比记忆里粗了一圈。
她突然觉得,自己像个被时光遗忘的人,闯进了一个陌生的世界。而身边这个鬓角染霜的男人,是她唯一的锚点,却也让她莫名地心慌。
更新时间:2025-11-12 10:02: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