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医道重生初夏的雨,又黏又密,敲打着“济世堂”老旧的门板。苏合坐在柜台后头,
面前摊着一本泛黄的《本草纲目》,眼神却空着。药铺里光线昏沉,
混合着陈年草药和湿木头的气味,不算难闻,只是沉闷,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她穿来这个小县城已经三个月,从连续四年拿国奖、实验室当家的医学院顶尖学霸,
变成了这间半死不活药铺掌柜的独生女。同名同姓,却是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
指尖无意识地在微潮的木质柜台上划拉,勾勒着一个苯环结构。
那些曾经刻在骨子里的分子式、病理机制,在这里,除了让她能更快地辨认出几味药材,
显得毫无用武之地。就像一身屠龙技,奈何世间无龙。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
不是一声,是一片,闷哑的,带着一种掏心掏肺的绝望,混杂在雨声里,听得人头皮发麻。
又来了。苏合闭了闭眼。“苏大夫!苏姑娘!”一个浑身湿透的汉子踉跄着冲进来,
脸色是不正常的潮红,眼窝深陷,“救命……我娘,我娘她咳得更厉害了,
喘不上气……”他身后,两个穿着破烂号衣、用湿布蒙着口鼻的民夫,抬着一块门板,
上面躺着个老妇,蜷缩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拉风箱一样的声音,脸色已经泛出青紫。
“快,抬到后面避风处!”苏老爹从里间快步出来,脸色凝重,指挥着人手。
他眼角深刻的皱纹里,也嵌着浓浓的疲惫。这场时疫,已经折腾县城一个多月了。
起初只是咳嗽发热,像寻常风寒,官府也没太在意。可后来,人开始成片地倒下,高热不退,
咳喘,肺里像塞了湿棉花,最后活活憋死。药石无效。城里有点门路的郎中都试过了,
方子换了一张又一张,屁用没有。死人一天多过一天,棺材铺都断了货,开始用草席裹尸。
恐慌像瘟疫本身一样,无声地蔓延。苏合站起身,跟了过去。后堂临时搭起的棚子下,
已经躺了七八个病人,呻吟声、咳嗽声此起彼伏。空气里弥漫着病气和不祥的腥甜味。
苏老爹搭上老妇的脉搏,眉头越拧越紧。“爹,让我看看。”苏合出声。
苏老爹看了女儿一眼,没说话,默默让开位置。这几个月,
女儿偶尔会说出一些他听不懂的词语,什么“炎症”、“病原体”,
但有时她提出的处理伤口、辨别药材的方法,又确实有效。他只觉得女儿大病一场后开了窍,
或许得了什么奇遇。苏合蹲下身,翻开老妇的眼皮,又凑近听了听她的呼吸音。
典型的肺部湿啰音,伴严重缺氧。她心里一沉。这症状,
太像她那个时代某种耐药性细菌导致的重症肺炎了。“之前用的什么方子?”她问。
旁边一个帮忙的学徒连忙递过来一张药方。苏合快速扫过,
麻黄、杏仁、甘草、石膏……典型的麻杏石甘汤加减,治风寒束表,肺热咳喘的。方向没错,
但对这种烈性传染病,力度远远不够。“苏姑娘,求求你,
想想办法……”那汉子噗通一声跪下来,额头磕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王大夫、李大夫都没辙了,都说……说是阎王爷点名了……”苏合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阎王爷点名?她不信这个。她只信病原体,信免疫反应,信抗生素。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
雨声淅淅沥沥,棚子里绝望的气息几乎要凝成实质。她站起身,走到棚子边,
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密集的雨丝。脑子里那些沉寂了许久的医学知识,
开始疯狂地旋转、碰撞。没有实验室,没有现代药物,难道就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
2 瘟疫来袭不。她猛地转身:“爹,我需要几味药,比较偏,库房里可能有。
金银花、连翘、穿心莲、大青叶、板蓝根……越多越好!还有,生石膏,也要大量!
”苏老爹一愣:“合儿,这些药性寒凉,寻常风寒……”“这不是寻常风寒!
”苏合语气急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这是‘瘟痧’,热毒壅肺!
必须用大剂量清热解毒的药,压制住那股‘火’!按我说的做!”她的眼神太亮,太锐,
像划破这阴沉天气的一道闪电。苏老爹被镇住了,下意识地点了头。接下来的几天,
济世堂后院支起了一口大锅,日夜不停地熬药。
苏合根据记忆里抗病毒、抗炎、增强免疫的方剂原理,反复调整配伍和剂量。
她让病患严格隔离,注意通风,饮用水必须煮沸。
她甚至尝试用高度蒸馏酒提取某些药材的有效成分,尽管纯度低得可怜。过程绝非一帆风顺。
有病情太重,
喝下药去也没救回来的;有家属质疑她一个年轻女子胡闹的;连苏老爹都几次欲言又止,
觉得她用的药太猛,生怕担上责任。苏合不管。她只知道,这是唯一可能有效的路。
转机出现在第五天。一个病情稍轻的年轻人,高热竟然退了,咳嗽也明显减轻。
消息像长了翅膀,虽然大多数人还将信将疑,但绝望中的人,抓住一根稻草也是好的。
来求药的人渐渐多了。第七天,第一个重症的老妇,喘憋的症状缓解了,能喝下点米汤。
希望,如同巨石下挣扎萌发的草芽,微弱,却顽强地钻了出来。半个月后,雨停了。
县城里的疫情,竟真的被这剂被苏合命名为“清肺败毒饮”的方子,硬生生遏制住了。
死亡人数锐减,越来越多的人痊愈。“济世堂”和苏合的名字,一夜之间传遍全城,
甚至随着往来的商旅,传向了更远的地方。苏合站在药铺门口,看着街上逐渐恢复的人气,
阳光照在脸上,有些刺眼。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悬了许久的心,稍稍落下。就在这时,
长街尽头,忽然响起清脆而整齐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行人纷纷避让。
几匹通体乌黑、神骏异常的高头大马,簇拥着一辆看似朴素、却透着无形威压的马车,
稳稳地停在了“济世堂”的门前。马车帘幔是深青色的,没有任何纹饰,
但拉车的马和驾车人的气势,已绝非寻常富贵人家可比。驾车的是个面容冷硬的中年男子,
眼神如鹰隼,扫过药铺招牌,又落在门口的苏合身上,带着审视。
帘子被一只骨节分明、苍白得有些过分的手掀开。一个年轻男子弯身走了下来。
他穿着一身玄色锦袍,腰间束着玉带,身形修长,却带着一种久病之人的单薄。
面容极其俊美,只是缺乏血色,唇色偏淡,眉眼间凝着一股化不开的阴郁与倦怠。然而,
当他抬起眼,目光触及苏合时,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却骤然掠过一丝极锐利的光,
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因他的出现而凝滞了。他缓缓走到苏合面前,
距离不远不近,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药气,
和一种久居人上的疏离。“可是苏合,苏大夫?”苏合心头微凛,面上不动声色:“是我。
公子是?”男子并未回答,只是深深地看着她,那目光复杂难辨,似乎在确认什么。片刻后,
他才开口,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孤……我的病,太医束手无策。
听闻苏大夫妙手,特来一试。”他用了“孤”这个自称,虽然立刻改口,
但那一瞬间泄露的气息,已足够让苏合确定他的身份。太子,萧衍。那个传闻中体弱多病,
多年不愈的储君。他竟然亲自来了这偏僻小城,找到了她这里。苏合侧身:“里面请。
”3 毒斑之谜后堂净室,门窗紧闭,只有苏合和这位自称“秦公子”的太子二人。
“秦公子”背对着她,沉默地褪下了上半身的衣袍。当他整个背部裸露在苏合眼前时,
即便以苏合见多识广的心性,呼吸也不由得一滞。那不是普通的病态。脊柱两侧,
对称地分布着大片诡异的青紫色斑痕,颜色深浓,几乎发黑,形状不规则,
边缘清晰得像地图的边界。斑痕处的皮肤微微隆起,触目惊心。这绝非胎记,
更不是寻常的皮肤病或中毒迹象。苏合定了定神,走上前。
室内安静得能听到彼此轻微的呼吸声。她伸出食指,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
准备触碰那片青紫区域边缘的皮肤,试图感知其温度与质地。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接触到那冰凉皮肤的刹那——一个毫无感情、冰冷如机械的提示音,
突兀地在她脑海深处炸响:【警告:检测到未知生物毒素。
毒素结构与数据库存档‘Project X-237’未完成课题样本高度匹配。
匹配度:99.7%。风险评估:极高。建议立即终止接触。】苏合的手僵在了半空,
离那片诡异的青紫只有毫厘之遥。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猛地退去,让她一阵眩晕。
Project X-237……那是她穿越前,
在实验室里没日没夜攻关了整整两年的课题!
一种从极罕见的共生真菌中提取的、具有奇特神经活性的毒素,其作用机制复杂,
当时团队连有效的拮抗剂都还没找到!这怎么可能?!这个落后的古代世界,
怎么会出现只存在于她那个时代、那个顶级实验室里的东西?!她的心脏狂跳起来,
撞击着胸腔,发出擂鼓般的响声。巨大的惊骇和荒谬感,几乎要将她淹没。就在这时,
一直背对着她,沉默不语的“秦公子”,却忽然低低地开了口。
他的声音依旧带着那份病弱的沙哑,但此刻,却揉入了一丝极其微妙、难以捉摸的意味。
他慢慢地,一字一顿地,问道:“苏大夫……”“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苏合猛地抬头,撞入他不知何时已微微侧过头来的视线里。那双深邃的眸子,
正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里面没有了最初的阴郁与倦怠,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幽深的、探究的、仿佛能穿透她所有伪装的光芒。那里面,
映着她自己瞬间失血、惊疑不定的脸。那目光,像两道冰冷的探针,
瞬间刺穿了苏合竭力维持的平静外壳。心脏在胸腔里失序地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Project X-237,太子背上的毒斑,
还有这句石破天惊的“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无数碎片在她脑中疯狂旋转,碰撞,
却拼凑不出一个合理的图像。她强迫自己稳住呼吸,指尖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
最终还是没有落下,缓缓收了回来。不能碰。在完全搞清楚状况之前,
任何接触都可能带来未知的风险,无论是对于太子,还是对于她自己。“公子说笑了。
”苏合垂下眼睫,避开那过于锐利的审视,声音尽量维持着大夫该有的平稳,
却还是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民女自幼长于这临川县,从未离开,
如何能与公子这般人物有过交集?许是民女面相普通,与公子见过的某人略有相似罢了。
”她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小半步,拉开一个安全的、属于医患之间的距离。
脑子却在飞速运转。高度匹配的毒素?太子是如何中的毒?下毒之人是谁?目的何在?
最关键的是,太子这句“见过”,是随口试探,还是他真的察觉到了什么?
察觉到她灵魂的不同?还是他见过“原来”的苏合?不,原主的记忆里,
绝无可能接触到此等人物。萧衍依旧维持着半侧身的姿势,深邃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许久,
那里面翻涌着太多复杂的情绪,探究、疑虑,
甚至有一丝极淡的、仿佛隔着迷雾看故人的恍惚。最终,他什么也没说,
只是极轻微地牵动了一下嘴角,那弧度算不上是笑,更像是一种无声的、意味深长的度量。
他慢条斯理地拉上衣袍,系好衣带,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天生的优雅和一种病弱的迟缓,
却又奇异地充满了压迫感。“那么,苏大夫,”他转过身,面对面地看着她,
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淡,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问话从未发生过,“这背上的‘印记’,
你可有头绪?”苏合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此刻,她必须是一个专业的大夫。
“公子背上的斑痕,非寻常疮毒,亦非普通胎记或风疹。其色青紫近黑,分布对称,
边缘清晰如绘,民女行医至今,从未在任何医典中见过类似记载。”她斟酌着用词,
既不能暴露太多来自现代的知识,又要给出足够专业且令人信服的判断,“依民女浅见,
这更像是一种极为罕见且阴损的‘缠骨之毒’。”“缠骨之毒?”萧衍眉峰微挑。“是。
此毒看似发于体表,实则已深入经络,甚至可能侵及骨髓。
故而太医们按寻常痈疽或皮肤病诊治,自然药石无效。”苏合一边说,
一边仔细观察着萧衍的反应,“此毒阴寒缠滞,
故而公子时常会觉得背部乃至周身冰冷、酸沉疼痛,尤其在阴雨天气或夜间加剧。
且病程绵长,消耗元气,导致公子体弱畏寒,精神不济。”萧衍的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
苏合知道,她说对了。这些症状,
是Project X-237神经毒性伴随血管病变的典型表现,结合他外在的病容,
不难推断。“可能解?”他问得直接,声音里听不出喜怒。苏合沉默了片刻。解?谈何容易。
在她那个时代,这都还是个未完成的课题。在这里,没有高精尖的仪器分析毒素结构,
没有化学合成的靶向药物,她所有的,只是对这个毒素作用机制的模糊记忆,
以及一屋子中草药。“难。”她如实回答,没有夸大,也没有隐瞒,“此毒诡异,
民女需时间仔细研究,尝试配制解药。过程可能漫长,未必一定能成功。民女只能承诺,
必竭尽全力。”她没有打包票,这种态度反而让萧衍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认可。
他见惯了阿谀奉承和夸夸其谈,这种审慎的诚实,在他所处的环境里,反而显得珍贵。
“你需要什么?”他问。“首先,民女需要详细了解公子发病的经过,
最初出现斑痕的时间、伴随症状,以及这几年用过的所有药方。越详细越好。”苏合说道,
“其次,民女需要一些可能比较特殊的药材,需要时间搜寻和炮制。最后,
公子若信得过民女,在治疗期间,需暂停服用太医院提供的所有药物,以免药性冲突。
”最后一条要求堪称大胆,甚至有些僭越。但萧衍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便点了点头:“可。
详情会让秦忠告知于你。药材之事,你列出单子,他会去办。”他口中的秦忠,
想必就是门外那个气息冷硬的侍卫头领。“谢公子信任。”苏合微微福身。萧衍不再多言,
举步向外走去。走到门口,他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只是留下了一句轻飘飘的话,
却像一块巨石投入苏合心湖:“孤这病,知道的人不多。苏大夫是聪明人。”门被拉开,
外面等候的秦忠立刻上前,无声地护卫在他身侧。主仆二人很快消失在济世堂的门口,
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苏合站在原地,直到马蹄声远去,
才缓缓吁出一口一直憋在胸口的浊气。后背,竟已惊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太子的警告意味很明显。他的病涉及宫廷隐秘,甚至可能关乎储位之争,她如今被卷入其中,
知道得太多,若不能治好他,或者泄露了半点风声,后果不堪设想。然而,
比这政治漩涡更让她心惊肉跳的,是那诡异的毒素,和太子那句“似曾相识”。
她转身回到内室,关紧房门,背靠着门板,心脏仍在怦怦直跳。
Project X-237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别的“穿越者”?
或者是某种她无法理解的联系?还有太子萧衍。他那双眼睛,在问出那句话时,里面闪烁的,
绝不仅仅是对于一个乡野郎中的好奇。那是一种更深沉的,
仿佛触及了某种遥远记忆的困惑与探究。她抬手,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原本只想利用现代医学知识在这个时代安身立命,治好时疫已是意外,
如今却一脚踏入了更深的泥潭。前方是身中奇毒的太子,
背后是可能存在的、与她穿越相关的巨大谜团。这条路,注定无法回头了。
4 宫廷暗涌接下来的日子,苏合的生活重心彻底转移。她以需要静心研究太子病情为由,
将药铺的日常事务更多地交给了苏老爹和伙计。苏老爹虽然担忧,但见女儿神色凝重,
且事关重大,也只能尽力支持。秦忠果然送来了太子详细的病历和用过的药方,厚厚一沓,
时间跨度长达数年。苏合埋首其中,结合自己对Project X-237的了解,
一点点分析。太医院的方子大多以温补、活血化瘀、清热解毒为主,方向看似没错,
但用在Project X-237这种结构特殊的神经毒素上,无异于隔靴搔痒,
甚至可能因为药性冲突而加重肝肾负担。她开始尝试配药。
基于对毒素作用机制的理解——它主要攻击神经末梢和微小血管,
部坏死和神经功能障碍——她选择的药材也多偏向于通络活血、解毒散结、营养神经的方向。
地龙、全蝎、蜈蚣……这些带有毒性的虫类药被谨慎地加入,
以毒攻毒;配合黄芪、当归补益气血,丹参、川芎活血化瘀,
再加上一些她根据现代药理学知识挑选的、具有抗炎、抗氧化或潜在神经保护作用的草药。
每一次配比都小心翼翼,先在动物身上试验(她让秦忠找来了些兔子),观察反应,
再不断调整。这个过程繁琐而缓慢,充满了不确定性。期间,萧衍并未再亲自前来,
而是由秦忠每隔几日来接苏合去他在城郊的一处别院诊脉,调整方药。别院守卫森严,
气氛凝肃。诊脉时,萧衍大多沉默,只是配合地伸出手腕。他的脉象沉细弦涩,
印证了苏合关于毒素深入经络的判断。偶尔,他会问一两句关于药理的探讨,
问题往往切中要害,显示出他并非对医理一窍不通。苏合谨慎地回答,
尽量用他能理解的中医术语解释。两人之间维持着一种微妙而疏离的医患关系。
但苏合能感觉到,那双深邃的眼睛,总是在她不注意的时候,静静地落在她身上,
带着那种挥之不去的探究。有一次,她正在斟酌一味药的用量,
地用指尖在桌面上无意识地画了一个简化的毒素分子结构式——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
“苏大夫画的这是什么?”萧衍的声音突然在身旁响起,吓了她一跳。苏合猛地回神,
看着桌上那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符号,心头一紧,面上却强自镇定,用袖子拂过桌面,
掩饰道:“没什么,不过是民女胡思乱想,胡乱画的符号罢了,让公子见笑了。
”萧衍看着她,目光在她微微泛红的耳根停留了一瞬,没有再追问。但那眼神,
却让苏合后背发凉。治疗并非一帆风顺。有一次,苏合加大了地龙的用量,
试图更强力地通络,结果萧衍服药后,背部的斑痕颜色骤然加深,
甚至出现了轻微的抽搐和心悸。把苏合和秦忠都吓得不轻。苏合立刻调整方子,
加入镇惊安神的药物,才慢慢平息下来。那次之后,秦忠看她的眼神,冷得几乎能冻死人。
而萧衍,在恢复后,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无妨,继续。”这种信任,
沉重得让苏合几乎喘不过气。时间一天天过去,夏去秋来。
在苏合不懈的努力和无数次调整下,萧衍的病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转机。他背部的青紫色斑痕,
边缘开始变得模糊,颜色也似乎浅淡了少许。虽然变化极其细微,
但无论是苏合通过仔细对比,还是萧衍自身感觉那蚀骨的寒冷和沉痛有所减轻,
都证明治疗是有效的。这个消息,让一直笼罩在别院上空的阴霾,似乎散开了一线微光。
然而,就在苏合稍稍松一口气的时候,一场意想不到的风波,悄然降临。这日,
苏合正在济世堂后院处理药材,忽然前面传来一阵喧哗。她放下手中的活计走出去,
只见几个穿着宫中内侍服饰的人,在一个面白无须、眼神倨傲的中年太监带领下,
闯进了药铺。“哪位是苏合苏大夫啊?”那太监拖着长音,
目光扫过略显惊慌的苏老爹和伙计,最后定格在苏合身上。“民女便是。”苏合上前一步,
心中警铃大作。宫里的太监,来者不善。太监上下打量了她几眼,
皮笑肉不笑地说:“听闻苏大夫医术高超,连时疫都能治好,可是真的?”“民女只是侥幸,
得一方剂,恰对症候而已。”“侥幸?”太监嗤笑一声,“咱家看未必吧?
有人递了话到宫里,说苏大夫你用的并非正统医术,而是些来路不明的偏方,
甚至可能涉及巫蛊之术!这才引得时疫消退,怕是用了什么邪门手段,蒙蔽了百姓!
”巫蛊之术!这四个字像一道惊雷,炸响在药铺里。苏老爹脸色瞬间煞白,
伙计们也吓得噤若寒蝉。在这个时代,这可是足以抄家***的大罪!苏合的心猛地一沉。
她立刻明白,这是冲着她来的!是因为她治好了时疫,风头太盛?
还是因为她在给太子治病的事情,不知如何泄露了出去,引来了某些人的忌惮?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不能慌,一慌就完了。“这位公公,此言差矣。
”苏合挺直脊背,目光平静地迎向那太监,“民女所用方剂,
皆出自《伤寒论》、《温病条辨》等医家典籍,所用药材,皆是药铺中常见之物,
何来偏方、巫蛊之说?治疗时疫期间,全城百姓有目共睹,药渣至今尚有留存,公公若不信,
大可请精通医术之人查验!”她的声音清晰而镇定,
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底气:“至于蒙蔽百姓,民女一介草民,有何能力蒙蔽全城?时疫消退,
乃是官府组织有力、百姓配合、药石对症之果,岂是民女一人之功,更遑论什么邪门手段?
公公此言,不仅污了民女清白,更是抹杀了朝廷和全城百姓的抗疫之功!
”那太监没料到苏合一个民间女子,竟如此伶牙俐齿,且句句在理,一时被噎住,
脸色变得难看。他眼神阴鸷地盯着苏合:“巧舌如簧!咱家奉命前来查问,你说没有便没有?
需得跟咱家回宫,向贵人当面分说清楚!”说着,他身后两个身材高大的侍卫就要上前拿人。
“住手!”就在此时,一个冰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秦忠不知何时站在那里,面色沉肃,手中举着一块玄黑色的令牌,
令牌上刻着一个苍劲的“东”字。那太监一见令牌,倨傲之色瞬间消失,脸色唰地变得惨白,
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都变了调:“见、见过东宫令!奴婢不知……不知此间与东宫有关,
冲撞了贵人,奴婢该死!奴婢该死!”秦忠看都没看他一眼,目光扫过苏合,见她无恙,
才冷声对那太监道:“带着你的人,滚。今日之事,若敢泄露半句,小心你的脑袋。
”“是是是!奴婢遵命!奴婢什么都不知道!”那太监如蒙大赦,
连滚爬爬地带着手下仓皇退走,瞬间没了踪影。药铺里恢复了安静,
仿佛刚才的惊涛骇浪只是一场幻觉。但苏合知道,不是。东宫令牌震慑了来人,
但也等于间接承认了她与太子的关联。秦忠走到苏合面前,低声道:“苏大夫受惊了。
殿下已知此事,让你安心。后面的事,殿下会处理。”苏合点了点头,手心却一片冰凉。
她看着秦忠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外面看似平静的街道。风波暂时平息了,但她知道,
真正的暗流,才刚刚开始涌动。太子顽疾、诡异毒素、宫廷倾轧、还有那句“似曾相识”,
她已经被牢牢地绑在了这条危机四伏的船上。而前方,等待她的,将是更加汹涌的波涛,
和深不见底的谜团。太子的病能治到哪一步?下毒之人究竟是谁?那句“似曾相识”的背后,
又隐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一切,都还是未知的悬念。东宫令牌的震慑,
像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头,涟漪过后,表面恢复了平静,但水下潜藏的暗流,
却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能感知。那日之后,
济世堂周围多了一些看似寻常、眼神却格外锐利的“路人”。苏合知道,这是萧衍的人。
保护,亦是监视。她并未感到被冒犯,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安心。至少,在找出解毒之法前,
她是安全的,济世堂也是安全的。然而,压力并未减少,反而与日俱增。
太子的病情虽有起色,但进展极其缓慢,如同在坚冰上寸寸凿击。那诡异的青紫斑痕,
颜色变浅、范围缩小了些许,但核心区域依旧顽固,触之冰冷坚硬。
萧衍夜里依旧会被骨子里的寒意冻醒,只是发作的频率和程度,略有减轻。苏合很清楚,
现有的方子,或许能抑***素蔓延,缓解部分症状,
但想要根除深入骨髓经络的Project X-237,无异于痴人说梦。
她需要更有效的方法,需要找到这个时代可能存在的、能与这种现代毒素“对话”的东西。
她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对古籍的搜罗和药材的探寻上。通过秦忠,
她得以查阅一些民间难见的医家孤本、杂记。她不再局限于传统解毒方药的框架,
开始关注那些记载模糊、带有神秘色彩的“奇药”、“异草”,
甚至是一些近乎传说的炼丹术士的手札。同时,她对萧衍的日常起居、饮食、接触之物,
询问得也更加细致入微。她需要找到毒源,或者至少是毒素持续作用的途径。
萧衍对她这种近乎刨根问底的调查,显示出极大的耐心,有问必答,
甚至主动提供了一些连贴身内侍都未必清楚的细节。“孤惯用的安神香,是母后早年所赐,
用了多年。”一次诊脉后,萧衍状似无意地提起。苏合心中一动。“可否取一些让民女看看?
”萧衍示意秦忠去取。很快,一小盒制作精良的暗紫色线香被送到苏合面前。香气清幽沉静,
确是上品。苏合仔细检查,又刮下少许香末,凑近鼻尖轻嗅,
甚至用舌尖沾了一点细品——这是她作为药理学家冒险的习惯,对于未知物质,
微量的尝试有时能提供仪器之外的信息。味道除了预期的檀香、沉香等成分,
似乎有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异样气息,
与她记忆中Project X-237那种真菌来源毒素带有的特殊土腥霉味,
有某种难以言喻的相似之处!但这味道太淡了,被浓烈的香料完全掩盖,她无法确定。
“这香公子用了多久?”她压下心头的悸动,问道。“自孤十五岁起,至今已近七载。
”七年!苏合背脊窜上一股寒意。若毒真由此而来,经年累月,微量渗透,难怪深入骨髓,
太医院那群习惯了猛药治急症的太医,如何能察?她不动声色地将香盒收起:“公子,
此香暂且停用几日可好?民女需仔细查验一番。”萧衍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追问,
只淡淡道:“可。”停用安神香后,萧衍起初几夜睡得极不安稳,但数日后,
他自觉背部的冰冷刺痛感,似乎有了一丝更明显的缓解。这微小的变化,
让苏合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毒源,很可能就藏在这日复一日的熏香之中!
她开始着手分析这安神香。没有气相色谱质谱联用仪,
她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水溶、醇提、分段萃取……试图分离出那可能存在的微量毒素。
这个过程繁琐而低效,如同大海捞针。就在苏合沉浸于香料的破解之时,
一场来自朝堂的风暴,已悄然酝酿,并最终席卷而至。5 血痂藤踪这日清晨,天色阴沉。
秦忠罕见地一脸凝重,提前来到济世堂。“苏大夫,殿下让您今日不必去别院了。
”秦忠的声音压得很低,“今日大朝,有御史当庭弹劾殿下,称殿下身染恶疾,久治不愈,
非但不堪为储君,更恐有传染之险,危及陛下与宫廷安危。奏请陛下废储。
”苏合手中的药匙“哐当”一声掉在桌上。废储!虽然知道太子地位不稳,
却没想到攻击来得如此直接、如此狠毒!将顽疾与“传染”、“危及宫闱”联系起来,
这是最能触动帝王疑心的一根毒刺!“陛下如何决断?”苏合声音干涩。“陛下震怒,
当庭斥责了那御史,言殿下之疾乃先天体弱,绝非恶疾。”秦忠顿了顿,眼神复杂,
“但陛下也下旨,宣殿下即刻入宫,由太医院院正亲自率众太医,为殿下会诊,
以……以正视听。”苏合的心沉了下去。皇帝维护太子,是出于父子之情还是政治平衡,
尚不可知。但让太医院会诊,无异于将萧衍的病情彻底公开,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那些太医,有多少是真心诊治,又有多少是别有用心之人的耳目?
他们能否看出这“缠骨之毒”的真相?看出了,又会如何说?更重要的是,
一旦会诊确认太子病情严重、怪异,哪怕没有传染性,那些虎视眈眈的皇子及其背后的势力,
必然会趁机大肆攻讦,太子的处境将更加艰难。“殿下让奴婢转告苏大夫,”秦忠看着她,
一字一句道,“无论宫中诊断结果如何,请苏大夫务必继续您的研究。殿下信您。
”苏合攥紧了手指,指甲陷入掌心。萧衍这是在告诉她,他将所有的希望,
甚至可能是身家性命,都押在了她这个来历不明的“乡野郎中”身上。压力如山,
但她此刻奇异地冷静了下来。恐惧和慌乱都无济于事。“我明白了。”她深吸一口气,
目光变得坚定,“请转告殿下,民女定不负所托。”秦忠离开后,苏合独自在药房坐了许久。
窗外乌云密布,一场暴雨即将来临。她知道,不能再按部就班了。常规的方法太慢,而敌人,
已经亮出了獠牙。她必须兵行险着。她的目光,落在了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陶罐上。那里面,
段时间尝试用高度蒸馏酒反复萃取几种剧毒药材(如乌头、砒霜)得到的极其稀薄的混合液。
原本是想研究以其极微剂量“以毒攻毒”的可能性,但因为风险太大,一直搁置未用。
Project X-237的本质是一种神经毒素。以毒攻毒,
用另一种更猛烈、但作用机制不同的神经毒素,去冲击、干扰甚至破坏前者的稳定结构,
或许能有一线生机?这在她时代的医学理论中,属于极其危险且未被证实的领域,但在这里,
或许是唯一可能打破僵局的机会。这无异于一场豪赌。赌赢了,
可能带来突破性进展;赌输了,太子可能立刻毒发身亡,而她,将万劫不复。但此刻,
她还有选择吗?就在苏合盯着那陶罐,内心天人交战之际,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是苏老爹。
“合儿,”苏老爹脸上带着忧色,手里拿着一封有些褶皱的信,“刚才有个小乞儿送来的,
指名要交给你。”苏合疑惑地接过信。信封上空无一字。她拆开,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纸条,
上面用一种略显古怪的笔迹写着一行字:“香中有鬼,毒非一端。欲解奇毒,
可寻‘血痂藤’。”没有落款,没有来历。苏合拿着纸条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香中有鬼”,印证了她对安神香的怀疑!“毒非一端”,难道除了熏香,
还有其他下毒途径?这写信之人,是谁?是敌是友?他(她)如何知道她在调查什么?
又如何知道太子所中之毒?最让她心惊的是最后三个字——“血痂藤”。
这是一种只在她穿越前查阅过的、一本极其冷门的古代博物志残卷中看到过的植物。
记载模糊,只说生于极阴之地,形如干涸血痂,性至寒至毒,亦可能蕴藏奇效,
早已被视为传说中的东西,现实中几乎无人知晓。这个人,不仅知道太子中了奇毒,
还知道……或许只有来自现代、看过那本残卷的她,才可能理解并去寻找“血痂藤”?!
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顺着苏合的脊椎爬了上来。
她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张巨大而无形的网中,
下毒者、太子、送信的神秘人……还有她自己,都只是网上的节点。而这张网的背后,
似乎有一只眼睛,正穿透时空的迷雾,静静地注视着一切。宫中的会诊结果即将公布,
太子的命运悬于一线。手中的险招可能带来生机也可能是毁灭。这突如其来的神秘纸条,
是新的线索,还是更深的陷阱?苏合将纸条紧紧攥在手心,看向窗外。
豆大的雨点终于砸落下来,噼啪作响。山雨欲来,风已满楼。而她,必须在这***风暴中,
走出一条生路。雨声渐沥,敲打着窗棂,也敲打在苏合的心上。那张写着“血痂藤”的纸条,
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坐立难安。神秘人的警告与指引,
将她原本就纷乱的思绪搅得更如一团乱麻。对方是友?为何藏头露尾?是敌?
又为何提供如此关键的线索?这“血痂藤”是确有其物,还是引她入彀的诱饵?
她将纸条就着烛火点燃,看着它蜷曲、焦黑,最终化为一小撮灰烬。无论背后是何种目的,
这“血痂藤”是她目前唯一的、明确的方向。她必须去查,去试。但眼下,
更迫在眉睫的是宫中的会诊结果。焦虑等待了两日,消息终于传来,却并非通过秦忠,
而是随着一份加盖了太医院印鉴、公开张贴的邸报副本,像一阵风般传遍了临川县城,
自然也传到了济世堂。“经太医院众太医详加诊视,太子殿下乃先天不足,元阳亏虚,
兼有湿邪内蕴,发为背疽……虽病程迁延,然绝非恶疾,
更无传染之虞……”邸报上的官样文章,措辞严谨,肯定了太子并非身染恶疾或传染病,
驳斥了御史的弹劾。这看似是太子的胜利,是皇帝的维护。但苏合逐字逐句读下去,
心却一点点沉入谷底。太医院的诊断,将萧衍背上那诡异莫测的青紫斑痕,
定性为了“背疽”——一种虽然棘手,但在中医理论框架内可以理解的痈疽之症。
他们开出的方子,也无非是托里透脓、清热解毒、温阳补虚那一套,
与她之前判断的“缠骨之毒”风马牛不相及。这意味着,
官方层面彻底否认了“中毒”的可能性。也意味着,她苏合之前对太子病情的判断,
与权威的太医院背道而驰。更深的寒意在于:下毒之人,手段何其高明!
连汇聚天下顶尖医术的太医院都能蒙蔽过去!或者说太医院中,本就有人参与其中,
或是被收买,或是被迫缄口?萧衍的处境,并未因这次会诊而好转,反而更加凶险。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如今暗箭被包装成了“背疽”,
他连公开寻求解毒之法的名目都没有了!果然,傍晚时分,秦忠悄然到来,
脸色比那日的天色还要阴沉。“殿下已被陛下责令于东宫静养,非诏不得出。
”秦忠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太医院的方子,陛下亲自过目,责令殿下按时服用。
殿下让奴婢告诉您宫中耳目众多,近期不便再召您诊视。”苏合沉默地点了点头。
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皇帝用太医院的诊断保住了太子的名分,却也用这道“静养”的旨意,
变相软禁了他,切断了他与外界的部分联系,包括她这个“乡野郎中”。“殿下可还好?
”她轻声问。秦忠眼中闪过一丝痛色:“殿下自是平静。只是背上的‘疽疮’,今日看着,
颜色似乎又深了些许。”苏合心头一紧。太医院的温补之药,
对于Project X-237这等阴寒奇毒,无异于火上浇油!虽不至于立刻致命,
但必然会助长毒性,加剧病情!不能再等了!无论是为了验证那神秘纸条,
还是为了抢在太医院的“良药”彻底坏事之前,她都必须尽快找到解决之道。“秦侍卫,
”苏合抬起头,目光决然,“我需要你帮我找几样东西。”她迅速列出一份单子,
上面除了几种较为罕见、但并非完全找不到的药材外,最关键的一味,
赫然写着“形如干涸血痂、生于极阴之地之藤蔓,或相关记载、图册”,
并在旁边标注了“血痂藤”三个字。她无法解释这“血痂藤”的来历,
只能寄希望于东宫的力量能够触及一些民间难以企及的秘藏。秦忠接过单子,没有多问,
只是郑重地点了点头:“奴婢尽力。”等待秦忠消息的日子里,苏合也没有闲着。
她将之前搁置的那个危险想法——利用微量混合毒素进行冲击治疗——重新提上日程。
但她不再试图直接使用那罐风险极高的萃取液,而是转换思路。
既然Project X-237源自真菌,其毒性作用与某些生物碱类似,那么,
能否找到一种在这个时代存在的、毒性相对明确、且作用机制可能与之相克的天然毒物,
经过极其精密的炮制和配伍,将其毒性转化为“药性”,用以攻毒?
她开始疯狂地查阅所有能找到的、关于毒物的记载。
《毒草编》、《药性考》……甚至一些被视为旁门左道的笔记小说。
她重点关注那些记载模糊、症状描述与萧衍情况有零星相似的毒物。同时,
她再次将目光投向了那盒已被停用的安神香。太医院的否认,反而让她更加确信香有问题。
她需要更确凿的证据。没有精密仪器,她只能用最笨的方法——生物测试。
她让伙计买来几只健壮的小鼠,将它们分别置于点燃的安神香烟雾中,
以及用香末泡制的水中,密切观察它们的反应。起初几日,小鼠并无明显异常。
就在苏合几乎要放弃时,第七天,一只长期吸入烟雾的小鼠,开始出现躁动不安,
随后动作变得迟缓,毛发失去光泽,在笼角蜷缩成一团,表现出明显的畏寒迹象。
虽然远不如萧衍的症状严重,但这趋势足以说明问题!这香,确实有问题!
其中的毒素极其微量,需要长期累积才能显现,这也解释了为何萧衍中毒多年,
而太医院一次会诊难以察觉!这个发现让苏合既振奋又心寒。
振奋的是找到了确凿的毒源之一;心寒的是下毒者的耐心与狠毒,
竟用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一点点侵蚀当朝储君的生命。就在苏合沉浸在毒理实验中时,
秦忠带来了关于“血痂藤”的消息。“苏大夫,
您要找的那味‘血痂藤’……”秦忠的神色有些怪异,“奴婢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渠道,
翻遍了宫内藏书和各地进献的异物志,只在……只在钦天监封存的一卷前朝残破星象杂录中,
找到一句提及。”“怎么说?”苏合的心提了起来。“其上云:‘天煞星晦暗之时,
阴秽之地,或生血痂之藤,承怨念而活,触之不祥。’”秦忠复述着,眉头紧锁,
“只有这句,再无其他。钦天监的老监正说,此物向来只被视为不祥之物的象征,
从未有人当真见过实物。”天煞星?怨念?触之不祥?这描述,与其说是药材,
不如更像是志怪小说里的邪物。苏合的心沉了沉。果然没那么简单。
这“血痂藤”的存在本身,就充满了诡异和危险。那神秘人指引她寻找此物,究竟是何居心?
然而,此刻的她,如同溺水之人,哪怕是一根布满荆棘的稻草,也要抓住。
“可知何处可能是‘阴秽之地’?”她不甘心地追问。秦忠摇了摇头:“记载模糊,
无从考证。或许是一些古战场、万人坑,或者前朝冷宫、废弃刑狱之类,怨气深重之地?
”他自己说着,都觉得有些荒诞。古战场、万人坑、冷宫、刑狱……范围太广,
无异***捞针。而且这些地方,往往凶险异常,并非寻常人可去。线索似乎又断了。
苏合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前有太医院的错误治疗在加剧太子病情,
后有神秘莫测的“血痂藤”无处可寻,她空有超越时代的医学知识,
却仿佛被困在了一张无形的大网中,寸步难行。她挥手让秦忠先退下,独自一人站在药柜前,
手指无意识地划过一个个标注着药名的抽屉。冰片、牛黄、麝香、朱砂……突然,
她的手指在“朱砂”二字上停住。朱砂,亦称丹砂,主要成分是硫化汞,有毒,
亦是古代炼丹术的核心材料之一。在中医里,它安神、解毒,但需慎用。
一个近乎疯狂的想法,如同电光石火般,劈入了她的脑海。炼丹术!
那些追求长生、点石成金的方士,往往也是最热衷于探索各种奇异矿物、草木毒性的人物!
他们记载的东西,很多不被正统医家认可,被视为荒诞不经,但其中,
是否可能隐藏着关于“血痂藤”这类奇异存在的、不为常人所知的线索?而且,
太子所中之毒,与现代实验室的产物高度相似,这本身就极不寻常。
如果……如果这个世界也存在某种超越了当前时代普遍认知的、“类科学”的探索呢?比如,
那些隐秘传承的炼丹术?这个念头让苏合浑身一震。她立刻转身,
翻出之前看过的那些炼丹术士的手札。这一次,她不再只看那些看似“有用”的丹方,
点关注那些记载失败、记载诡异现象、甚至被原作者自己标注为“疑似”、“存疑”的部分。
在一本纸张泛黄、字迹潦草,名为《云笈七签杂录》的残本中,她看到了一段被朱笔划掉,
却又依稀可辨的文字:“余尝于滇南瘴疠之谷,见一古墓,碑碣无存。墓旁生异藤,
色如凝血,干若痂皮,触之冰寒刺骨。有樵子误折其藤,汁液沾肤,顷刻溃烂,三日而亡,
状若癫狂,周身青紫……疑为古之‘怨傀藤’,乃至阴至毒之物,或亦可为引,
炼‘破障丹’,解奇毒,唯法不传……”滇南瘴疠之谷!古墓!色如凝血,干若痂皮!
触之冰寒刺骨!汁液有毒,致人周身青紫!这描述,与萧衍的症状,与那“血痂藤”的传闻,
何其相似!苏合的心脏狂跳起来,拿着残卷的手微微颤抖。虽然记载中称之为“怨傀藤”,
但特征高度吻合!而且,这炼丹士明确提出了“或亦可为引,炼‘破障丹’,解奇毒”!
尽管后面跟着“唯法不传”的遗憾,但这至少证明,这条路并非完全是她异想天开!
滇南瘴疠之谷范围依旧很大,但比起漫无目的的寻找,总算有了一个大致的方向!
她强压下激动的心情,仔细将这段记载反复看了数遍,试图从中找出更多细节。
古墓碑碣无存……这意味着寻找起来依旧困难重重,但总归是有了目标。
就在她全神贯注于这新发现的线索时,药铺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以及兵器甲胄碰撞的铿锵之音,声势远比上次太监来时更要骇人。紧接着,
是伙计惊慌失措的喊声:“小、小姐!外面……外面来了好多官兵!把咱们铺子围起来了!
”苏合猛地抬头,手中的残卷险些掉落。官兵?围铺?难道是太子病情恶化?
还是她私下调查毒源、寻找“血痂藤”的事情败露了?亦或是那隐藏在幕后的下毒者,
终于要对她这个潜在的威胁,动手了?6 危机四伏她深吸一口气,将残卷迅速塞入袖中,
整理了一下衣襟,面上恢复镇定,举步向外走去。该来的,终究来了。
苏合掀开帘子走到前堂,心猛地一沉。药铺门口,黑压压地站满了披甲执锐的兵士,
盔明甲亮,杀气腾腾,将本就不宽敞的街面堵得水泄不通。当先一人,身着校尉服制,
按刀而立,面色冷硬如铁,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济世堂的牌匾,最终落在苏合身上。
街坊四邻早已吓得门窗紧闭,偶有胆大的透过门缝偷看,也是面无人色。这阵仗,
绝非寻常查问。“官爷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苏老爹强压着惊惧,上前拱手,
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校尉并不理会苏老爹,锐利的目光锁定苏合,
声音洪亮而冰冷:“你便是苏合?”“民女正是。”苏合福了一礼,不卑不亢。“奉上谕,
查办宫中禁用之物私流民间一案!”校尉声如洪钟,一挥手,“搜!
”他身后如狼似虎的兵士立刻涌入,开始翻箱倒柜。药柜被拉开,药材被倾倒在地,
捣药的铜杵、称量的小秤被随意丢弃,发出刺耳的声响。“官爷!官爷使不得啊!
这都是救命的药材!”苏老爹急得要去阻拦,却被两个兵士粗暴地推开,踉跄几步,
险些摔倒。苏合急忙扶住父亲,心中念头飞转。宫中禁用之物?这罪名安得又大又空,
分明是欲加之罪!目标直指她!是因为太子,还是因为那安神香?或者,
是那神秘纸条的送出者,在借刀杀人?她袖中的手紧紧攥着那本《云笈七签杂录》残卷,
手心沁出冷汗。这东西若被搜出,加上之前她对太子“缠骨之毒”的判断,
足以坐实她“巫蛊”、“左道”的罪名!兵士的搜查粗暴而迅速,
眼看就要逼近她方才出来的内间药房。那里,不仅有她的研究笔记,
还有那盒安神香和用于测试的小鼠!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长街尽头,
再次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这一次,马蹄声更加沉重,
伴随着一声高亢的呼喝:“东宫詹事府主簿到——!”声音落下,
只见一队穿着东宫侍卫服饰、气势更为精悍的人马,
簇拥着一位身着青色官袍、面容清癯的中年文官,疾驰而至,瞬间冲散了外围的兵士队伍。
那校尉脸色一变,显然没料到东宫的人会来得如此之快。东宫詹事府主簿勒住马,
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济世堂,最后落在那校尉身上,声音不高,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势:“王校尉,你这是何意?苏合苏大夫乃救治本城时疫的功臣,
殿下亦知其名。尔等无凭无据,安敢如此放肆搜查?”王校尉脸色难看,
硬着头皮道:“回主簿大人,下官奉命查办宫中禁物流失一案,
有人举报济世堂藏匿违禁之物,下官也是依法行事!”“举报?”主簿冷哼一声,
“举报者何人?证据何在?仅凭一句空口白话,就敢搜查有功之臣的铺面,惊扰地方?
尔等的‘法’,就是这般行的吗?”王校尉被问得哑口无言,额角见汗。
他接到的本就是上峰密令,务必要从这济世堂找出点“问题”来,
哪有什么确凿证据和明面举报?主簿不再看他,转而面向苏合,
语气缓和了些许:“苏大夫受惊了。殿下听闻有宵小意图构陷,特命本官前来,
以免忠良蒙冤。”他这话,既是说给苏合听,更是说给在场的所有人,
包括那些兵士和暗中窥探的耳目。苏合心中了然,萧衍虽然被软禁东宫,
但并非毫无还手之力。他定然是提前得到了消息,才能如此及时地派人来解围。
这份心机和力量,让她稍稍安心,却也更加清晰地认识到储位之争的残酷。“多谢主簿大人,
多谢殿下明察。”苏合深深一福。主簿点了点头,又看向王校尉,语气转冷:“王校尉,
还不带你的人退下?莫非真要本官将此事禀明殿下,奏请陛下,
问问是哪位大人下的这‘扰民诬良’之令?”“下官不敢!下官这就退!这就退!
”王校尉脸色煞白,连连躬身,慌忙招呼手下兵士,如同潮水般退去,来得快,去得也快,
转眼间街上便只剩下东宫的人马和一片狼藉的济世堂。一场危机,看似化解于无形。
主簿下马,对苏合低声道:“苏大夫,此地不宜久留。殿下之意,请苏大夫暂移驾别处,
以确保安全,亦可专心为殿下‘调养’。”苏合明白,这是萧衍要将她保护起来,
同时也是让她脱离各方视线,更方便地进行解毒研究。经过今日之事,
她确实不能再待在济世堂这个明晃晃的目标下了。她看了一眼惊魂未定、满脸担忧的苏老爹,
心中不忍,但还是点了点头:“请容民女与家父交代几句。”主簿颔首应允。
苏合将苏老爹扶到内间,快速而低声地交代:“爹,女儿要去为那位贵人诊治一段时间,
您和铺子且安心,东宫的人会照应。铺子照常营业,若有人问起,只说女儿入山采药去了。
这些银子您收好……”她将之前攒下的银两塞给父亲,“无论如何,保全自身。
”苏老爹看着女儿,眼中满是忧虑,但也知道事关重大,只能重重叹了口气,
拍了拍她的手:“爹晓得,你一切小心。”安顿好父亲,苏合只简单收拾了一个小包裹,
里面主要是她的研究笔记、那本残卷,以及一些她认为关键的药材样本。那盒安神香和小鼠,
则由秦忠安排人秘密带走。她随着主簿和东宫侍卫,乘坐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
离开了生活数月的临川县城,驶向未知的前路。马车并未前往城郊别院,而是兜兜转转,
最后驶入了一处位于山坳中的隐秘庄园。庄园看似普通,但守卫森严,暗哨遍布,
显然是东宫的一处秘密产业。在这里,苏合见到了已被秘密接出东宫的萧衍。
他比上次见面时更清瘦了些,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锐利如初,甚至更深沉了几分。显然,
宫中的风波和太医院的“诊断”,并未击垮他,反而激起了他的斗志。“委屈苏大夫了。
”萧衍屏退左右,只留秦忠在远处警戒。“殿下言重了,民女还要谢殿下救命之恩。
”苏合真心实意地说道。若非萧衍出手,今日济世堂和她,恐怕都在劫难逃。萧衍摆了摆手,
目光落在她脸上:“今日之事,不过是牛刀小试。孤的处境,苏大夫当看得更清楚了。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孤很好奇,苏大夫面对刀兵,何以如此镇定?
仿佛司空见惯?”苏合心头一跳,面上不动声色:“民女只是坚信,清者自清。况且,
殿下既信民女,民女又有何惧?”她巧妙地将问题绕回萧衍身上。萧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没有再追问,转而道:“孤已按你所言,停用太医院方药。背上的‘印记’,近日寒痛之感,
似乎更甚了。”苏合上前为他诊脉,脉象果然比之前更加沉涩紧滞,
显示毒素在太医院温补药物的催动下,有所活跃。“殿下,太医院之药,于您此症,
确属南辕北辙。”苏合收回手,神色凝重,“民女需尽快找到解毒之法。近日查阅古籍,
偶得一线索,或有一物,名为‘血痂藤’,可能对此毒有效。只是此物难寻,
只记载生于滇南瘴疠之地的极阴古墓旁,形如凝血,至阴至毒。”她选择部分坦白,
隐去了神秘纸条和炼丹士手札的具体细节。“血痂藤?”萧衍重复着这个名字,
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滇南…古墓…”他沉吟片刻,“此事,孤会命人暗中查访。
你不必过于忧心,安心在此研究即可。所需一切,尽管告知秦忠。”他的反应,
似乎对这个名字并不完全陌生,但也并未多言。苏合心中疑窦更深,却也不好再问。
在隐秘庄园安顿下来后,苏合拥有了更安静的环境和更充足的资源。
她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解毒研究中。一方面,她继续分析安神香的成分,
试图分离出那微量的毒素,寻找其特性;另一方面,
她根据对Project X-237作用机制的理解,
以及炼丹士手札中关于“怨傀藤”(血痂藤)的零星记载,
开始尝试模拟配置“破障丹”的替代方剂。她没有真正的“血痂藤”,
只能寻找药性相近的至阴至寒之药进行配伍模拟,这个过程同样充满风险和不确定性。
她常常彻夜不眠,对着烛火推演药性,在小白鼠身上进行着一次又一次危险的试验。
萧衍偶尔会来看她,大多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看她忙碌。有时,
他会带来一些外面朝局动荡的消息,哪位官员被贬,哪处又有灾异,
言语间透着山雨欲来的压抑。两人之间的关系,在这种特殊的环境下,变得微妙而复杂。
他是尊贵的储君,她是治病的医者,本该界限分明。但共同的敌人,
缠绕在他身上的诡异毒素,以及那句始终悬在心头的“似曾相识”,都让这条界限变得模糊。
一次,苏合试药时,因精神疲惫,加上吸入了一些试验药散的烟气,竟一阵头晕目眩,
险些栽倒在地。一旁的萧衍反应极快,伸手扶住了她。他的手,冰凉,却稳定。
苏合靠在他臂弯里,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香和一种清冽的、属于男性的气息。
她抬起头,正对上他低垂的目光。那目光不再仅仅是探究和审视,里面似乎掺杂了些许别的,
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或者说,是一种更深沉的、仿佛透过她在看别的什么的恍惚。
“苏大夫,保重身体。”他声音低沉。“谢殿下。”苏合连忙站稳,脱离了他的扶持,
心跳有些失序。就在这时,秦忠快步走了进来,脸色带着一丝兴奋和凝重,
他手中拿着一卷明显刚传来的密信。“殿下,苏大夫!滇南有消息了!”苏合精神一振,
立刻看向他。秦忠将密信呈给萧衍,
同时语速极快地说道:“我们的人根据苏大夫提供的线索,
在滇南一处被称为‘葬魂谷’的废弃古驿道旁,发现了一座无名古墓!
墓旁确实生有一种奇特的藤蔓,色如凝固之血,触手冰寒!其特征,
与苏大夫所言的‘血痂藤’,极为相似!”找到了?!苏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进展,未免太快了些!仿佛冥冥中自有天意,又或者是那只幕后推手,
在悄然拨动着命运的丝线?萧衍迅速浏览完密信,眼神锐利如刀,他看向苏合,
沉声道:“东西已经找到,但取之极险。据报,靠近那藤蔓的探子,
已有两人出现皮肤溃烂、神智昏沉之兆。苏大夫,”他顿了顿,语气凝重,“你确定,
此物真能解毒?”萧衍的问题,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投入苏合心湖,激起的不是涟漪,
而是汹涌的波涛。确定?她如何能确定?
那不过是炼丹士手札上一段被划掉的、语焉不详的记载,一个近乎传说的名字,
一种只在诡异描述中存在的植物。希望近在咫尺,却缠绕着致命的荆棘。她深吸一口气,
强迫自己冷静,迎上萧衍审视的目光:“殿下,民女无法确定。古籍记载,
‘血痂藤’乃至阴至毒之物,触之即溃,然‘或可为引,解奇毒’。此物风险极大,
但亦是民女目前所知,唯一可能对殿下体内之毒产生根本影响的线索。”她选择实话实说,
在这种关头,任何虚言都可能将两人推向万劫不复。萧衍沉默地看着她,
深邃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空气仿佛凝固,只有远处山风穿过林梢的呜咽声。良久,
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所以,这是一场赌局。用孤的命,赌一个‘可能’。
”苏合心头一紧,垂下眼睫:“是,民女别无他法。”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好。
”萧衍忽然道,语气斩钉截铁,“那就赌。”苏合愕然抬头。“孤这条命,
早已在阎王殿前徘徊多年。太医院的温汤药汁,不过是饮鸩止渴。与其在泥潭中缓慢沉沦,
不如搏这一线生机。”他站起身,玄色衣袍在烛光下拂动,带起一丝冷冽的风,“秦忠。
”“奴婢在!”“传令滇南,不惜一切代价,采集‘血痂藤’样本,快马加鞭,秘密送回!
告知他们,接触时需万分谨慎,以油布、金石器具隔离,若有损伤,
立即按苏大夫之前提供的解毒预案处理!”“是!”秦忠领命,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萧衍的目光重新落回苏合身上:“苏大夫,东西到手之前,孤的命,交给你。东西到手之后,
如何用它,也交给你。”这份近乎孤注一掷的信任,沉甸甸地压在苏合肩上,
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她看着眼前这个面色苍白、却眼神锐利如孤狼的年轻储君,
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他平静外表下,那破釜沉舟的决绝。“民女定竭尽所能,
不负殿下所托。”她深深一福,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等待“血痂藤”的日子,
变得异常煎熬。苏合一方面加紧完善她的替代方剂,进行更多的安全性测试;另一方面,
她开始疯狂回忆并记录所有关于生物毒素提取、纯化、拮抗的原理。没有设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