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导语:我以为妻子是我最完美的藏品。她谈论商业,我嗤之以鼻。她决绝离婚,
我以为是闹脾气。直到她亲手缔造商业帝国,将我逼入绝境。我才明白,我丢掉的,
是唯一的王后。1民国二十二年,上海。黄包车停在公馆门口,我踏下车,
将手里的大衣扔给迎上来的佣人。空气里有熟悉的香气,是苏婉清点的百合。我眉头一皱,
这香气太过清淡,衬不起沈公馆的富丽堂皇,也衬不起她女主人的身份。我叫沈知行,
沈氏远洋商行的主人。在上海滩,这个名字就代表着权势和财富。
人人都说我沈知行年纪轻轻,手段却狠辣老道,是商界不世出的奇才。他们还说,
我沈知行最让人艳羡的,不是万贯家财,而是娶了上海滩最有才情的名媛,苏婉清。
穿过挂着西洋油画的长廊,我看见她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本英文的商业期刊。
灯光落在她身上,勾勒出纤细又温婉的轮廓。她穿着一身素雅的旗袍,未施粉黛,
却比宴会上任何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都要动人。这就是我的妻子,苏婉清。
一件我此生最完美、最得意的藏品。我走过去,将一个丝绒盒子扔在茶几上。盒子弹开,
里面躺着一条钻石项链,火彩在灯下闪得刺眼。“过几天洋行的酒会,戴这个。
”我的语气不容置喙。她抬起眼,目光从期刊上移开,掠过那条项链,最后落在我脸上。
她的眼睛很美,像一汪深潭,此刻却平静无波。“知行,我有件事想和你谈。”“说。
”我扯了扯领带,在主位上坐下,姿态放松,带着一丝审视的意味。
她将那本期刊往前推了推,指着其中一页。“我研究了很久,
我们沈氏的航运线虽然遍布大半个地球,但仓储和陆路转运却一直是短板,时常受制于人。
我做了一个初步的构想,如果我们能收购城东李家的那片旧仓库,再打通和铁路方面的关系,
整合出一条我们自己的物流线……”她说话的时候,眼睛里有光,
那种光芒我只在她读那些诗集、看那些画展时见过。可现在,
这光芒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我的生意,我的帝国,不需要一个女人来指手画脚。
我打断她,声音冷了下来:“谁让你看这些的?”她眼里的光微微一窒,
随即道:“我想为你分担。”“分担?”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沈太太,
你的本分是打理好公馆,是在酒会上对我身边的生意伙伴巧笑倩兮,是戴着我送你的珠宝,
告诉全上海的人,你过得有多好。而不是拿着几本不入流的杂志,
对我辛苦打下的江山评头论足。”我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我。
她的皮肤很滑,触感很好,但我此刻没有半分旖旎心思。
“我沈知行还不至于要靠一个女人来指点。内宅妇人,安心享福便是。
”我以为这句话会像往常一样,让她沉默,让她顺从。可这一次,她没有。
苏婉清静静地看着我,看了很久,久到我有些不耐烦。然后,她眼里的光,一点一点地,
彻底熄灭了。她拨开我的手,站起身,动作平静得可怕。“沈知行,”她开口,声音很轻,
却像一把冰锥,狠狠扎进我的耳朵,“我们离婚吧。”我愣住了。她没理会我的错愕,
转身走向书房。片刻后,她拿着一份文件出来,放到我面前的茶几上。白纸黑字,
清清楚楚地写着——离婚协议书。我的怒火“轰”一下烧到了头顶。“苏婉清,
你闹够了没有?就因为我没让你插手生意?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没看我,
目光落在茶几那条璀璨的项链上,语气里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疲惫和嘲弄。“我闹?知行,
你有没有问过我,我想要的是什么?你以为这些绫罗绸缎、珠宝首饰,就是我想要的幸福吗?
”她抬起头,直视着我,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第一次有了汹涌的情绪,“我想要的,
是尊重,是并肩而立。我以为你懂,原来,你从来都不懂。”“你想要的,是我给你的。
你的一切,都是我沈知行的。没有我,你苏婉清算什么?”我的自尊被她的话狠狠刺痛,
口不择言。她笑了,笑得有些凄凉。“是啊,我的一切都是你给的。”她点了点头,
然后走到我面前,将手上那枚我亲手为她戴上的钻戒褪下,放在那份离婚协议上,“现在,
我还给你。”“除了我苏家的嫁妆,我什么都不要。”说完,她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留恋。
我看着她的背影,怒极反笑:“苏婉清,我告诉你,踏出这个门,你别想再回来!
上海滩这么大,我看你一个被我沈知行休掉的女人,能活成什么样!”她的脚步顿了一下,
没有回头。“那你就看清楚了。”门开了,又关上。客厅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和那份冰冷的离婚协议书,以及那枚同样冰冷的钻戒。百合的香气,不知何时,已经散尽了。
2苏婉清离开的第一天,我没当回事。女人嘛,闹脾气,哄一哄,或者晾一晾,总会回来的。
尤其是苏婉清这样从小被娇养的大家闺秀,离了我沈知行,她能去哪?不出三天,
必定会哭着跑回来求我。我照常去洋行,开会,签文件,和洋人谈生意。一切都井井有条。
只是公馆里安静得有些过分。没有了她翻书的沙沙声,没有了她偶尔弹奏的钢琴声,
甚至连那股我不喜欢的百合香气都消失了,换成了佣人点的檀香,气味厚重,
压得人喘不过气。三天过去了,她没回来。一个星期过去了,她还是没回来。我的助理刘坤,
小心翼翼地把一份资料放在我桌上。“沈总,您要查的……太太的动向。”我瞥了他一眼,
拿起资料。她没有回苏家。苏家如今败落,全靠我沈家接济,她大概是拉不下那个脸。
她用自己的嫁妆,在法租界租了一间小公寓。不仅如此,她还变卖了大部分的首饰,
凑了一笔钱。“她想做什么?”我问刘坤。刘坤推了推眼镜,欲言又止:“沈总,
太太她……她和城东李家的人接触了。”城东李家,一个快要破产的老字号,
守着几个半死不活的旧仓库,是业内公认的烫手山芋。
我笑了:“她还真把自己当商业奇才了?就凭她看的那几本杂志?她以为做生意是过家家吗?
”我把资料扔在一边,心里那点莫名的烦躁被不屑所取代。等着吧,苏婉清。
等你把嫁妆赔个精光,无路可走的时候,自然会知道,谁才是你唯一的依靠。然而,
我很快就笑不出来了。一个月后,一则新闻在《申报》的商业版块占据了不小的篇幅。
“沪上仓储业新星——万盛物流横空出世,盘活城东旧资产,开创航运仓储一体化新模式。
”报道里,苏婉清的名字赫然在列。她没有用“沈太太”的身份,
而是以“万盛物流创始人”的头衔,接受了记者的简短采访。照片上的她,
穿着一身干练的西式套裙,头发盘起,眼神坚定,和我印象中那个温婉的妻子判若两人。
她竟然真的做成了。她提出的那个被我嗤之以鼻的构想,那个“整合航运与仓储”的计划,
她自己一个人,把它变成了现实。刘坤把万盛物流的资料放在我面前,脸色凝重。“沈总,
太太……不,苏小姐她,不仅盘活了李家的仓库,还利用她留学时学到的管理知识,
建立了一套全新的货物追踪和调配系统。效率极高,
成本却比我们外包给其他仓储公司低了至少两成。现在,
已经有好几家原本和我们合作的洋行,把仓储业务转给了万盛。”我的手指收紧,
指节捏得发白。我沈氏远洋商行,上海滩的航运巨头,竟然被一个我亲手赶出家门的女人,
蚕食了市场。这已经不是丢脸那么简单了,这是挑衅,是羞辱。那天晚上,
我破天荒地推掉了所有应酬,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
我看着那张苏婉清曾经坐过的沙发,仿佛还能看到她捧着书,抬起头,眼睛里带着光,
对我说:“知行,我有一个构想……”那构想,如今成了刺向我心脏的利刃。
我第一次开始反思,我是不是真的错了。我一直以为,我给了她全世界最好的东西。
最华丽的公馆,最昂贵的珠宝,最体面的生活。我以为这就是爱,是身为丈夫的责任。
可我忘了,她不是笼中的金丝雀。她是苏婉清。是那个在教会学校里,
每次考试都名列前茅的才女。是那个瞒着家人,偷偷去旁听大学经济学课程的进步女性。
是那个留学归来,对这个崭新的世界充满好奇和抱负的新青年。这些,我曾经都知道。
我甚至曾经为她的聪慧和与众不同而心动。可婚后,我却亲手折断了她的翅膀,
想把她变成一个符合我“沈太太”标准的、温顺美丽的摆设。巨大的悔恨和烦躁攫住了我。
我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熟悉的号码。“喂,是我,沈知行。”电话那头,
传来她清冷又疏离的声音:“沈先生,有何贵干?”沈先生。她叫我沈先生。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苏婉清,回来吧。”我的声音有些沙哑,
“别再闹了。万盛那种小打小闹的公司,我随时可以帮你……”“帮你收了它,是吗?
”她打断我,声音里带着一丝冷笑,“沈知行,不必了。我的路,我自己会走。”“你!
”“如果没别的事,我挂了。我很忙。”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忙音。我握着话筒,
久久没有放下。窗外,夜色如墨。上海滩的繁华霓虹,第一次让我感到如此孤单。我失去的,
到底是什么?是一个温婉的妻子?不。我失去的,是一个能与我共掌乾坤的灵魂伴侣。
而这一切,都是我亲手推开的。3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是两个月。
苏婉清的“万盛物流”非但没有像我预期的那样倒闭,反而愈发风生水起。
她精准地抓住了航运业的痛点,凭借高效、低价的服务,
硬生生在被几大老牌公司垄断的仓储业撕开了一道口子。上海滩的商界,
开始真正注意到这个叫苏婉清的女人。人们不再称呼她为“沈知行的前妻”,
而是敬畏地叫她一声“苏总”。而我,沈知行,成了全上海滩最大的笑话。一个被妻子抛弃,
还被前妻抢了生意的男人。我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也更加冷酷。洋行的会议室里,
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任何一点小小的失误,都会招来我***般的怒火。所有人都战战兢兢,
只有刘坤敢在我盛怒之后,小心地递上一杯热茶。“沈总,您别太上火了。”我没说话,
只是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上火?我不是上火,我是嫉妒,是恐慌。
我嫉妒那个能站在苏婉清身边,和她一起讨论商业蓝图的李家少爷。我恐慌,
我发现自己越来越不了解她了。我甚至开始怀疑,我们结婚的那几年,
她在我面前展现出的温婉顺从,到底有几分是真,几分是伪装。这种失控的感觉,让我抓狂。
我开始派人二十四小时盯着她。她见了什么人,去了哪里,谈了什么生意,
一份份报告雪花一样地送到我的办公桌上。我知道这样做很卑劣,可我控制不住自己。
我像一个偷窥者,贪婪地看着她在我不知道的世界里,如何发光发亮。她真的很耀眼。
她能穿着西式套裙,用流利的英语和洋人谈判,寸步不让。也能换上布衣,亲自跑到码头上,
和那些满身汗臭的工头们一起规划货物的堆放。她会因为一笔订单的成功而露出由衷的笑容,
也会因为下属的失误而严肃地皱起眉头。她的每一个表情,都那么鲜活,那么生动。而这些,
都是我在婚姻里从未见过的。我越是了解她现在的样子,就越是痛恨过去的自己。那天,
我鬼使神差地让司机把车开到了法租界,停在她公寓的楼下。正是下班时间,
我看到她从一辆黄包车上下来。她看起来有些疲惫,手里还提着一个文件袋。
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有些单薄。就在她要上楼的时候,
一辆黑色的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她身边。车上下来一个男人,是李家的那个少爷,李文博。
他手里捧着一束花,笑得一脸殷勤。“婉清,祝贺你,今天又拿下了怡和洋行的大单子。
”苏婉清的表情很平淡,甚至带着一丝疏离:“李先生客气了,这是我们共同努力的结果。
”“别叫我李先生,叫我文博。”李文博把花递过去,“我知道有家新开的法国餐厅,
味道很不错,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抱歉,我累了。”苏婉清没有接那束花,
直接打断了他,“谢谢你的好意,我先上去了。”她说完,便转身进了公寓楼,
留下李文博一个人尴尬地举着花,站在原地。我在车里,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心里的某个角落,竟然因为她的拒绝而感到一丝窃喜。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无力感。
她拒绝了李文博,但她同样也拒绝了我。在她心里,或许我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我让司机开车。车子驶离法租界,我回头看了一眼那栋亮着零星灯光的公寓楼。我知道,
我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我不能等她失败,等她回头。因为她根本不会失败。
如果我想让她重新回到我身边,我必须改变。我必须让她看到,我沈知行,
不是一个只懂得用金钱和权势来圈养女人的莽夫。我必须让她看到,
我也可以成为那个能和她并肩而立的人。回到公馆,
我第一次走进了那个被我命令不许任何人进入的、苏婉清以前的书房。
书桌上还摆着她没来得及带走的东西。几本经济学的原版著作,还有一本厚厚的笔记。
我翻开那本笔记。里面密密麻麻,全是她对上海乃至全国商业格局的分析,
对航运、仓储、铁路运输的见解。字迹清秀,逻辑却缜密得可怕。其中一页,
详细地阐述了她那个“航运仓储一体化”的构想。从前期的资本投入,到中期的运营管理,
再到后期的风险规避,每一个环节都考虑得滴水不漏。这根本不是什么不入流的空想,
这是一份足以让任何一个商界大佬都为之侧目的完美计划书。而我,亲手将它,
连同写下它的那个人,一起推开了。我坐在她的椅子上,一夜未眠。天亮的时候,
我拿起电话,打给了刘坤。“给我订一张去英国的船票,越快越好。”刘坤很惊讶:“沈总,
您要去英国?可是我们和太古洋行的谈判……”“推迟。”我的声音不容置疑,“另外,
帮我联系剑桥大学的霍普金斯教授,就说我,想去拜访他。”霍普金斯,
是当代最著名的经济学家,也是苏婉清在英国留学时的导师。苏婉清,
你不是想看一个能和你并肩的人吗?那我就变成那个人。你不是想走在时代的前沿吗?
那我就去时代的发源地,把最新的知识和理念带回来。这一次,
我不是为了把你抓回我的笼子。我是为了,能有资格,重新站在你面前。4我去了英国。
这是我第一次踏上这片土地。伦敦的雾气和上海的潮湿不同,
带着一股工业时代特有的、冰冷的气息。我见到了霍普金斯教授。他是一个典型的英国绅士,
严谨而博学。当我报上姓名,并提及苏婉清时,他灰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哦,
沈先生,我当然记得婉清。她是我最得意的学生之一,
拥有着东方女性的温婉和不输于任何男性的敏锐商业嗅觉。我一直以为,她回到中国后,
会成为一位杰出的银行家,或者学者。没想到……”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
“她会选择那么早进入婚姻。”他的话像一记耳光,火辣辣地抽在我脸上。是啊,
所有人都对她寄予厚望,只有我,把她的才华当成一种威胁,试图将其磨平、隐藏。
我没有为自己辩解,只是谦逊地向他请教最新的经济学理论和欧洲的商业模式。
我放下了上海滩沈总的架子,像一个最普通的学生,每天泡在剑桥的图书馆里,
贪婪地吸收着知识。我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自动化的生产线,标准化的管理流程,
以及已经初具雏形的现代企业制度。这一切都让我感到震撼,也让我更加清楚地认识到,
苏婉清的那些构想,究竟有多么超前。我开始给刘坤发越洋电报,
一道道指令从伦敦传回上海。我让他对沈氏洋行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裁撤冗余的部门,
引进新的管理人才,优化航运路线。起初,洋行内部的阻力很大,
那些跟着我父亲打江山的老人都觉得我疯了。但在我强硬的手腕下,改革还是推行了下去。
我不在上海的这几个月,苏婉清的万盛物流,和另一家新兴的实业公司——陈氏集团,
成了商界最引人注目的两股新势力。陈氏集团的老板叫陈默,
一个背景神秘、手段狠辣的男人。他像一条毒蛇,悄无声息地吞并了好几家老牌企业,
行事风格比我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刘坤的电报里,不止一次提到了这个陈默。他说,
陈默似乎对万盛物流很感兴趣,几次三番在公开场合表达了合作甚至收购的意向,
但都被苏婉清干脆地拒绝了。看到这里,我的心猛地一沉。我太了解陈默这种人了。
他和我是一类人,看上的东西,不择手段也要得到。苏婉清的拒绝,
只会激起他更强的征服欲。一种强烈的不安攫住了我。我立刻给刘坤回电,
让他密切关注陈默和万盛物流的一切动向,有任何异常,第一时间向我汇报。果然,
不出我所料。半个月后,我收到了一封加急电报。“沈总,出事了。
万盛物流在北平的一批重要货物被当地的地头蛇扣下,交货日期将近,如果无法按时交付,
不仅要赔付天价违约金,公司信誉也将毁于一旦。据查,那伙地头蛇,
和陈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我看着电报,浑身的血液瞬间冷了下来。这是商业狙击。
是陈默惯用的伎含。先制造危机,把你逼到绝境,然后再以救世主的姿态出现,逼你就范。
苏婉清太干净了。她靠的是自己的才华和商业模式,
她根本不懂这些盘根错节的、肮脏的手段。她斗不过陈默的。
我立刻订了最早一班返回上海的轮船。在海上漂泊的十几天里,我心急如焚。
我不断地给刘坤发电报,让他动用沈家在北平的所有关系,不惜一切代价,
也要帮苏婉清把那批货捞出来。我甚至亲自给北平的几位大人物写了亲笔信。这些人,
都是我父亲当年留下的人脉,我轻易不会动用。但现在,我顾不了那么多了。
我不知道苏婉清会不会领我的情。或许在她看来,我这又是另一种形式的施舍和控制。
可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辛苦建立的一切,毁于一旦。我不能让她,
被陈默那样的豺狼盯上。轮船靠岸的那天,上海下着小雨。我没有回公馆,
直接让车开到了万盛物流的办公楼下。刘坤已经在等我了,他递给我一份文件。“沈总,
幸不辱命。北平那边已经打点好了,货昨天晚上就放行了,今天下午就能到天津港,
赶得上交货日期。”我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有些脱力。“她……知道是我们做的吗?
”我问。刘坤摇了摇头:“我按照您的吩咐,做得非常隐秘。苏小姐那边,
只知道是北平的关系被‘疏通’了,具体是谁,她查不到。”我点了点头,
抬头看向那栋办公楼。苏婉清的办公室,灯还亮着。我想象着她此刻的心情,
大概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那个神秘援手的困惑。这样也好。我还没有准备好,
以这样的方式,重新出现在她面前。我现在的帮助,对她而言,
可能依然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冒犯。“走吧。”我对刘坤说。车子启动,汇入雨夜的车流。
后视镜里,那栋亮着灯的办公楼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雨幕中。苏婉清,等我。
等我把沈氏彻底改革成一个能与你并肩的企业。等我拥有了和你平等对话的资格。到那时,
我会亲自站在你面前,告诉你一切。5我从英国回来后,整个人都变了。
我不再流连于酒会和牌局,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泡在洋行里。我将在英国学到的东西,
毫无保留地应用到沈氏的改革中。我建立了一套全新的绩效考核制度,
打破了论资排辈的旧习。我亲自带队,和技术人员一起,研究如何优化货船的装载效率。
我甚至开始学习苏婉清,重视数据分析,每一次决策,都建立在详尽的市场调研之上。
沈氏这艘庞大的商业***,在我手中,开始艰难地调转方向,
朝着一个更现代化、更高效的目标航行。这个过程,自然充满了阵痛。许多老人都无法适应,
选择了离开。但更多有能力、有抱负的年轻人,被吸引了过来。沈氏洋行,
开始焕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活力。而这一切,都只是为了一个目标——追上苏婉清的脚步。
我和她,就像两颗在各自轨道上运行的星辰。虽然没有交集,但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光芒。
万盛物流的发展势头越来越猛,甚至开始涉足国际航运代理业务,
这已经直接触及了沈氏的核心利益。董事会上,叔伯们不止一次地提出,要我动用手段,
打压万盛。“知行,你不能再心软了!那个女人,她现在是我们的敌人!”三叔拍着桌子,
唾沫横飞。我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商场之上,靠的是实力,不是阴谋诡计。
万盛能抢走我们的客户,说明我们自己做得还不够好。”我驳回了所有针对万盛的提案。
我沈知行要赢,也要赢得光明正大。我要让她看到,我不是那个只会用权势压人的混蛋。
我要在同一个赛场上,用她认可的方式,堂堂正正地超越她。这是一种奇异的较量。
我们成了上海滩最引人注目的竞争对手。报纸上连篇累牍地分析着沈氏的改革和万盛的崛起,
将我和她塑造成了新旧商业势力的代表。没有人知道,这场商业战争的背后,
藏着我多么卑微的期望。我期望她能看到我的改变。我期望她能明白,我做的这一切,
都是为了她。机会,在一个意想不到的场合到来了。上海总商会举办年度晚宴,
邀请了所有在沪的头面人物。我和苏婉清,都在受邀之列。这是我们离婚后,
第一次要在同一个公开场合,以平等的身份出现。那天晚上,我穿上最考究的西装,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在镜子前,我反复练习着开场白,却发现没有一句是合适的。
是该说“好久不见”,还是该问“最近好吗”?似乎都太过平淡,也太过苍白。宴会厅里,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我一进场,就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无数人端着酒杯围上来,
说着恭维的话。我心不在焉地应付着,目光却在人群中疯狂地搜索。然后,我看到了她。
她就站在不远处,正和几个洋行的买办谈笑风生。她穿着一身宝蓝色的丝绒旗袍,
外面披着一件白色的狐裘披肩。头发烫成了时髦的卷发,红唇明艳,
整个人像一颗在黑夜中熠熠发光的蓝宝石。那一瞬间,我的呼吸都停滞了。
我见过她温婉的样子,见过她干练的样子,却从未见过这样光芒四射的她。
她不再是沈公馆里那朵需要依附于我的菟丝花,而是可以独立盛开的铿锵玫瑰。我们的目光,
在空中相遇了。她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波动,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甚至还朝我礼貌性地点了点头,然后便转过头去,继续和身边的人交谈。那一眼,客气,
疏离,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发紧。
原来,在我为了追上她而拼尽全力的时候,她已经走得那么远,
远到我已经不在她的视线里了。整个晚上,我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
却始终没有勇气走上前去。我能说什么呢?说我错了?说我想你?在这样盛大的场合,
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些话只会让她难堪,让她觉得我又是想用过去的关系来捆绑她。
宴会进行到一半,陈默出现了。他径直走到了苏婉清的面前,姿态亲昵,声音不大不小,
却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见。“苏总,我听说你最近在竞标法国邮***司在远东的独家代理权?
巧了,我们陈氏,也对这个项目很感兴趣。”我看到苏婉清的眉头微微蹙起。
法国邮***司的代理权,是今年上海滩航运界最大的一块蛋糕。谁能拿下,
谁就能在国际航线上站稳脚跟。我知道,苏婉清为了这个项目,准备了很久。
陈默这是公开宣战了。苏婉清只是淡淡一笑:“陈总有兴趣,那自然是好事。公平竞争而已。
”“公平?”陈默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侵略性,“苏总,你是个聪明的女人。
聪明人应该知道,有些东西,不是努力就能得到的。比如说,这个代理权。
再比如说……”他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流连。“……我。
”周围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这是赤裸裸的调戏和威胁。苏婉清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而我,再也忍不住了。我放下酒杯,分开人群,一步一步地向他们走去。
6我走到苏婉清身边,很自然地站在了她和陈默之间,隔开了陈默那令人作呕的视线。
“陈总,”我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商场上的事,就在商场上解决。
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威胁一位女士,未免太失风度。”陈默看到我,先是一愣,
随即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我当是谁,原来是沈总。怎么,沈总这是要为‘前妻’出头?
”他特意在“前妻”两个字上加重了读音,充满了讥讽的意味。
整个宴会厅的目光都聚焦在我们这里,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都想看这场好戏,
看上海滩新旧两代枭雄,为了同一个女人,如何针锋相对。我没有理会他的挑衅,
只是侧过头,看着苏婉清。她的表情很复杂,有惊讶,有警惕,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
“你没事吧?”我问,声音不自觉地放低了。她摇了摇头,往后退了半步,
拉开了和我的距离。这个细微的动作,像一根针,扎在我心上。她不需要我的保护。或者说,
她不想要我的保护。陈默见状,笑得更加得意:“看到了吗,沈总?
美人似乎并不领你的情啊。也是,一个被你赶出家门的女人,怎么还会需要你的假好心?
”“我和她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我的眼神冷了下来,“陈默,我警告你,
离她远一点。”“如果我不呢?”陈默向前一步,与我针锋相对,压低了声音,“沈知行,